赤井秀一死死盯着被棕熊玩偶挡住的人,心头的火虽然越烧越旺,但腰间剧烈的疼痛还是唤醒了他的理智。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所有负面情绪全部收拢,只剩冷静。
源赖光将黑泽阵护在身后,摘下偶头抱住,一头染白的发略显凌乱地垂在肩头,浅紫色发尾如同燃烧的火焰。
“你是什么人,想对我弟弟干什么?”
“你弟弟?”赤井秀一看看他再看看黑泽阵,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你说他是你弟弟?”
“是啊,有问题吗?”源赖光长眉微挑,后退半步与黑泽阵并肩站在一起,“你看,我们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像,浑然天成的兄弟脸。”
赤井秀一生着气呢,也不禁被他逗乐了:“先生,按照你的逻辑,我们都长着相似的手脚躯干,难道我们也是兄弟不成?”
源赖光微微一笑:“如今各国都在宣传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概念,你的说法也不算错。”
“……”
赤井秀一突然有种被他拉到擅长的领域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自己的感觉。
“不扯这些有的没的,我们继续上一个话题。”
源赖光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无缘无故攻击我弟弟,还对他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究竟有什么目的?植物园内到处是摄像头,不解释清楚的话,我们可能要到警局再会了。”
“呵,警局?你问他敢进警局吗?”赤井秀一锐利的目光扫向黑泽阵,看着似乎与他挺大仇,但细微处总是有不合时宜的别扭,“至于我攻击他的原因,你不如自行问他!”
源赖光想了想,转身面向黑泽阵。
事实上,他大概能猜到赤井秀一对黑泽阵的敌意从何而来,左不过跟他过往的经历有关。
然而明白归明白,不妨碍他面上装一无所知装得滴水不漏。
源赖光一向诚实守信,以诚die人,既然答应玉藻前要照顾黑泽阵,那就得在能力范围之内把人护好了。
从前的源氏家主如今一无所有,千疮百孔的灵魂上仅存的一点诚信美德再不收住,活得也太没价值了。
想到这里,源赖光摸了摸黑泽阵的头发:“阿阵,你认识那家伙吗?”
那动作,那语气,几乎将长兄如父一词完完整整呈现出来,赤井秀一看了抖掉一身柠檬味的鸡皮疙瘩,直呼原汤化原食。
“不认识……不记得。”黑泽阵越过源赖光看了他一眼,用力摇头。
熟悉的面孔,陌生的目光,褪去所有暗色的眼瞳澄净得像水洗过的翡翠,径直望进赤井秀一心里去。
他心头一股无名火起,简直就跟小时候与同学闹矛盾,放狠话叫人放学别走,还约了茬架地点,结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傻傻地在校门口待到了傍晚的憋屈。
这个人是怎么能用如此无辜的语气和神情说出不认识自己的话的?
凭什么?!
琴酒你个爱情的骗……咳咳!
迅速拽回差点脱缰的思绪,赤井秀一黑着脸冷冷道:“别以为你跳一次山崖就还清了从前所有的亏欠,上头虽然决定不再追究你,但你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一番话说得义正辞严,大义凛然,黑泽阵听得是一愣一愣的,表情幅度都比以前大了一点,满脸震撼。
源赖光倒是听出了点不得了的意味,再度把黑泽阵拉回身后,似笑非笑道:“这位朋友,我想你一定认错人了。我弟弟从小心智不全,现在也只有十岁左右的认知能力,哪儿来的跳崖、亏欠、追究不追究这些东西?”
“你胡说……”
“非要说亏欠的话,我弟弟唯一有可能亏欠别人的方面就是感情。所谓情债难偿,有人看他长得帅气一见钟情,爱而不得后因爱生恨,以至于突发恶疾,主观上倒是可以算他欠了人家。”
源赖光看着被自己连珠炮似的话堵得无法发言的赤井秀一,平静地反问:“所以,你说的亏欠属于这一方面吗?”
“……”
赤井秀一用尽自己这辈子的耐力保持住了一定程度上的平心静气,正张口想回答的时候,却发现无言以对。
怎么这话听上去那么有道理呢?
源赖光的言之凿凿与黑泽阵的茫然无知,使赤井秀一怀疑起了自己的那被称作“琴酒雷达”的直觉,他不禁反问自己:难道真的认错人了?
“你弟弟……”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真的心智不全?”
源赖光非常淡定,根据玉藻前提供的病例资料张口就来:“是啊,不信的话可以给我留个邮箱,晚上回去我把他的病例发给你。”
“……”
赤井秀一哑口无言。
他的视线垂落在地,片刻后转回黑泽阵身上,眼中的怒火与生气一秒抽空,于是竭力压抑的纠结痛楚涌了上来。
刚才的气焰此刻消散一空,赤井秀一低下头颅,沉沉地说:“抱歉,是我认错人了。”
黑泽阵歪了歪头。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源赖光望向赤井秀一,他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顷刻间“空洞”了下来,原先的愤怒清空,又被疲惫填满,便显得忧郁而沉默,让人不自觉就会谅解他之前的所作所为。
“少年人,最难得到的和永远失去的是世上最坏的东西,人生在世,贵在珍惜。”他像过来人一般循循善诱,“别执着过去了,放眼未来吧。”
赤井秀一扯了扯嘴角:“……多谢。”
源赖光点点头,不想与他再有接触,牵起黑泽阵就要离开。
这时,赤井秀一忽然又叫住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