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鹰卫的动作很快,霞色在天际彻底铺开之前,已经确定好了证据埋藏的大致位子。
当年炸山引发山体崩塌,三年过去,坡野上已有了新生的草木,好在矿山本来荒芜,挖掘的难度并不算太大,谢容与刚分派好人手,一名玄鹰卫疾步过来禀道:“虞侯,封将军带兵往这边来了。”
谢容与有些诧异:“怎么来得这么快?”
“属下不知,属下过来时,遇到矿上一名监军,称是封将军今日扣押了几名与岑雪明同批进山的流放犯,至今没有放人。”
一旁的章禄之愕然道:“封原该不是刑审流放犯人了吧?早年朝廷为防流放犯遭受虐待,严禁定罪后无故用刑,他是将军,要罪加一等的。”
岳鱼七冷哼一声:“死马当活马医,封大傻眼下哪还管得了这么多。”
谢容与问:“矿上的都监呢?”
“今早天不亮,都监就陪着曲校尉和小章大人上山了,似乎想找什么凉快地方住,封将军身边的参将也跟着。”
谢容与明白了,封原是故意借曲茂支走都监,就是为了在那些流放犯口中挖出线索。
照这么看,封原应该知道这山中埋这罪证了。
这时,又一名玄鹰卫来道:“虞侯,封将军已经兵分三路,朝矿山这边合围而来了!”
刘掌事和陶吏就在附近,听了这话,脸色煞白,“兵、兵分三路……封将军他这是要干什么……”
祁铭立刻朝谢容与拱手:“虞侯,看来封原已起了动兵的念头,请虞侯示下——”
这话一出,周遭的玄鹰司齐齐俯身拱手:“请虞侯示下——”
山中火色幢幢,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夕阳已落了大半,谢容与环顾众人,淡声道:“卫玦,你来安排。”
“虞侯?”
“本王不过是一个久居深宫之人,你才是作战领兵的将帅,两兵相接,自该听你号令。”
“可是玄鹰司以虞侯为尊,这一年来,我等是跟着虞侯才能走到今日,到了眼下这样重要的关头,一切当听虞侯吩咐。”
“本王是一个王,而玄鹰司是天子之师。”谢容与道,“纵然这一年本王与你们合作默契,五年前玄鹰司获罪,指挥使、都点检相继负罪身死,带着玄鹰司一直撑到今日的是你和禄之。”
谢容与看着卫玦,“卫掌使,玄鹰司有兵马数千,衙下行走近万,而今日在这里的只有区区两百人,如果连两百人你都统领不了,以后怎么号令千人万人?”
卫玦一愣,蓦地明白了谢容与言中深意。
他扶刀后撤一步,朝谢容与深揖而下,随后转过身:“众将士听令——”
待吩一众将士撤去,卫玦留下谢容与、岳鱼七和青唯,“虞侯、少夫人、岳前辈,今夜封原虽召集了兵马,依属下之见,他未必会立刻和我们动兵,他的目的与我们一样,找到岑雪明留下的证据,封原的人手是我们的一倍,如果单拼速度,我们怕是比不过,故而属下有一计,惑敌……”
天色彻底黯下来,封原就带兵赶到了。从他的方向望去,玄鹰卫分成数支卫队,正在山上有条不紊地挖掘,除此之外,矿上的监军也被他们请来帮忙了。
看到监军,封原眸色一沉。
他今日支走都监扣押流放犯,矿监军不可能没有察觉,如果玄鹰司利用这一点,让矿监军倒向他们,那他多出一倍的人数就不占优了。
必须想个法子让矿监军保持中立才是。
封原思及此,唤来贴身护卫,低语几句,护卫听完,当即下了马,往一旁的小道去了。
上山的大路有玄鹰卫把守,封原到了道前,玄鹰卫伸手一拦:“将军,虞侯正在查案,还请将军回避。”
封原似乎很意外:“巧了,老夫来此也为查案。”他的语气不疾不徐,“三年前,这里的矿山发生过崩塌,老夫猜测此地埋了些东西,带人过来搜寻。”
玄鹰卫道:“既然如此,待虞侯搜完,将军自可以带人上山。”
封原冷笑一声:“为何要等你们搜完?据老夫所知,昭王殿下查的案子应该与洗襟台有关吧?老夫来此,只是为了核实此地的矿产数目罢了,你们挖你们的,我挖我的,彼此之间并不冲突,玄鹰司却要将老夫拦下,这是何意?”
“非是玄鹰司要将将军拦下,洗襟台乃大案,其中线索不易——”
“为何不易透露?”不等玄鹰卫说完,封原故意放高声音,以至附近的监军纷纷朝这处望来。封原佯作震怒,“如果老夫所料不错,一直跟在殿下身边的那位姑娘,眼下也在山上吧?任谁人不知,此人正是朝廷追捕了多年的重犯温氏!前夜这女贼是如何到老夫帐中窃取的案宗,矿上诸位监军兄弟想必是亲眼所见,殿下念及旧情,以一句‘内人’搪塞,老夫碍于殿下颜面,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公是公,私是私,老夫原以为殿下可以公私分明,今夜殿下拦着不让老夫上山却是何意?难不成是担心老夫窥见您找的线索,不利于您销毁罪证?殿下,您一人要帮温氏瞒天过海就罢了,可别连累了诸位玄鹰卫与矿上的监军兄弟啊!”
封原利用青唯倒打一耙,山上的监军们果然脸色一变。
这时,却见幢幢火色里步来一人,谢容与听到动静,从山上下来了。
玄鹰卫立刻上前与谢容与耳语几句,谢容与听完,看向封原,“将军也想上山?”
封原端着一副冷容:“老夫想有什么用,殿下又不肯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