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脑子一热,便猛地推开他,踉跄着站好。
容舟看她满面慌乱,眸光沉了沉:“磕着了?”
阿虞惶惶然,心跳加速仍然不息,白着脸摇头:“没事……哥哥,我先回去了。”
分明是天寒地冻的时节,她却觉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一路狂奔回了自己的院子,捧着杯子连喝几口水,怦怦乱跳的心才逐渐安宁下来。
碧莲在寝房里指挥婢女整理被褥床帐,见她失魂落魄目光呆滞,探过身问:“怎么脸色怪难看的?大人骂您了?”
“没有,他怎么会骂我。”
容舟素来温柔,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遑论急赤白脸骂自己了。
脑子懵懵的,她完全不敢深想,有些东西就绷着那么一根弦,稍有不慎就会分崩离析。
阿虞默默劝自己镇定,胡乱抹了抹脸,压下那些悄然肆意的情绪。
接下来的日子,容舟发现阿虞似乎变了,不爱缠着自己,进书房看他在,转过身就跑了,也不像从前亲密凑上来撒娇。
习惯了她胡作非为的痴缠,一时看她变得稳重起来,竟也感到不适。
仔细想想,似乎从张婆子进京后,她就有些不一样了,时常心不在焉,一个人呆呆出神,多愁善感说些奇怪的话。
开始他还没放在心上,直到碧莲说晚上值夜,听见阿虞做梦呓语惊醒,才决定着手查一查。
查案审案多年来的直觉,让他意识到中间发生过什么大事。
准备好笔墨,迅速写好一封信拿给管家送出去,自有值得信任的心腹,替他彻查此事。然后才换了衣裳,往厨房去。
今儿是小年,按俗祭灶拜神,厨房里供了灶王神像,下人已经准备妥当,容舟持了香进门。
民间历来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说法,阿虞不进厨房,就站在台阶下看他。
容舟一身白衣,袍摆绣着仙鹤,随着他的动作翩翩而动,冷峻的面容在火光里渡上一层朦胧的光。
好看的人,任意一个动作都是赏心悦目的,哪怕在不甚明朗的灯火里,也能看见他修长如青竹的背影。
阿虞直勾勾看着他,一时陷入痴迷,到他转过身来也没发觉。
人已经到了跟前,阿虞看见他腰间玉带,这才回了神,一抬眼见他居高临下负手盯着自己,目光清冷。
她无措的收回目光:“哥哥……你忙完啦?”
他分明看见她躲闪的眼神,一时不悦,却也没表现出来:“还傻站着干什么?肚子不饿?”
他先行往前走,阿虞赶紧跟上去,去饭厅有一截青石板路,容舟腿长,一步迈的老远,也不管她是不是跟在身后。
阿虞觉得哥哥好像有点生气,但自我反省,今儿似乎也没说错过什么话惹他不高兴啊?
晚膳菜色简单,容舟口味向来清淡,一碗清粥也吃得津津有味,阿虞拿勺子搅拌,氤氲的热气扑在面上,听他曼声开了口。
“皇上下旨给昌平侯世子赐婚了,婚期在明年五月。”
阿虞一口热粥含在嘴里,囫囵吞了下去,讶然道:“这么快?”
他一哂:“世子及冠两年有余,老侯爷还盼着浪子回头,恨不得明日就迎新娘子进门,又岂会嫌快?”
“那长公主那头……”
外头飘起了细雪,寒风愈发凛冽,桌上红泥小火炉里煮上热茶,腾腾冒着雾气。
容舟倒了杯茶,侧目看她一眼:“你这样闲,操心别人的事做什么?”
她摸摸鼻尖,悻悻然:“我就是好奇罢了……”
“这些事你就别过问了,总之人有自己的选择,远远看热闹就好,别把自己掺和进去。”
他端着茶转过来,阿虞酒足饭饱嘴里干就要去接,他却一顿,茶杯并未放她手里。
他凝视着她,一双褐色眼眸在灯烛中迸发出一线锐利的光芒。
“你这些日子怎么总是躲着我?”
他一质问,阿虞心头就一颤,好在面上风平浪静看不出痕迹来,咧嘴一笑:“不是你说男女有别,叫我不能缠着你,我如今听了,哥哥你反倒不满意了?”
容舟哑口无言,竟无法反驳她。
是啊,她从前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粘缠着上来,动手动脚哪里肯让步,他板着脸斥她,盼她能养成大家闺秀沉稳的性子。
她如今倒是规规矩矩不缠自己了,却叫他心里空空不是滋味。
唇齿间有几分酸涩,他沉沉咽下去,让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的确该如此,你如今是大姑娘,眼看就要嫁人了,稳重一些总是好的。”
这倒阿虞有些难过,她想起张婆子说的,哥哥把自己关在书房读书的场景。
那时他多大年纪呢,左不过是十一二岁,比自己这会儿还小了好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