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进屋,率先传出的是新闻播报的声音。
成豫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大开,眼睛盯的却是手里的手机。听见卫霓进门的声音,他放下手机,抬眼看了过来。
“你去哪儿了?”
“出门办了点事。”卫霓避重就轻道。
“什么事?”
“今天怎么这么早?”卫霓反问。
成豫走进开放式厨房,从橱柜下拿出一个镀铝隔热膜包裹着的打包盒子。
“晚上的会议被我推了。”他说,“我特意带了你想吃的耙鸡爪回来。”
无论婚前婚后,成豫一贯体贴细心,但在郭世敏来闹出fēng • bō之后,这个举动多少带着讨好的意味。
卫霓冷淡地应了一声,径直往卧室走去。
成豫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你饿不饿?是现在吃还是晚点吃?”
“我不饿。”卫霓说。
“你还在生妈的气吗?”成豫绕到她面前,拿下了她刚从肩上取下的包,主动放回了衣柜包袋区。他望着卫霓逃避的眼睛,带着一丝请求道:“她的性格你早就知道,别和她一般见识。忍忍就过了。”
“……忍不过的呢?”卫霓说。
她突然的反问让成豫愣了愣。
他并不习惯温柔内敛的妻子向他发出强硬的质问,过了片刻,他才找回状态,笑着哄道:“忍不过的,不是有老公吗?我一会就给她打电话,告诉她不许再这样了。霓霓,别生气了,气坏身体多不值当。”
成豫向她的肩膀伸出了手。
那只手修长而白皙,卫霓在一瞬间想到黑暗的电影院里,这只手扶住年轻女伴的样子。强烈的恶心涌上喉咙,推出一句脱口而出的话:
“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聘用了我,一周后,我就要到医院上班。”
成豫的手猛地一顿,然后落了下去。
他眉心用力皱了起来,深褐色的瞳孔里已经可以看到怒火的踪迹。
“不行。”他斩钉截铁道,“我不同意。”
“这是我的工作,唯一需要征得同意的是我自己。”
“你的意思是说——”成豫眼中怒火更甚,“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你想做,你就不必考虑家里任何一个人的意见?”
“我会参考你的意见。”卫霓说。
她迎上成豫恼怒的目光,带着一丝报复心理说:
“……你不也是一样吗?你做事,不也只是‘参考’我的意见吗?”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你知道吗?”成豫怒声说:“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你,除了回医院上班,你要做什么我都依你!可你——”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卫霓忽然打断他的话。
成豫一怔,原本怒视卫霓的眼神有那么一霎的闪躲。
只有残酷的现实吹走蒙在眼上的那片落叶,卫霓才能看清眼前这个人的谎言有多拙劣。
……有多可笑。
“我已经决定了。”她避过成豫,走到放首饰的地方,单手取着手腕上的金链。
“即使我坚决不同意,你也要去医院上班,是吗?”
卫霓沉默不语,不想再重复一遍。
许久的死寂后,成豫转身摔门而出,又过了片刻,大门也发出砰的一声。
发现成豫已经离开家,卫霓不仅没有丝毫失落,反而如释重负。
如今的她,连和他呆在同一个屋檐下都觉得难以忍受。
每一分每一秒,他的背叛都历历在目。
之后几天两人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同床异梦,最好的形容。
放在从前,卫霓早就忍不住低头,可如今,她却只为两人中间横亘的空阔感到悲凉的庆幸。
正式去医院报道的那天傍晚,卫霓在家里接到母亲沈淑兰的电话,甫一接通,沈淑兰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你是不是要回医院去上班了?”
卫霓心里一跳,以为沈淑兰是来兴师问罪的,小声道:“妈,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沈淑兰气愤道,“你那好婆婆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一通阴阳怪气,不知所以。我听了半天才知道你要回医院上班了——”
卫霓刚想说点好话让她消消气,沈淑兰就掷地有声道:
“去!这个班你还去定了!我倒要看看,她气得嘴歪眼斜的模样!”
卫霓哭笑不得。
“她以为自己是银河系中心,我沈淑兰偏不围着她转!这老巫婆,还想骑到我头上来了!”
沈淑兰气得金句频出,卫霓又是哄又是劝,总算让她冷静了下来。
片刻无言后,沈淑兰忽然说:
“霓霓……”
“妈,怎么啦?”
“有什么事儿就和妈说,别一昧受那老巫婆的气。知道吗?”
卫霓又感动又酸涩:
“我会的,妈放心吧。”
“什么时候去医院上班?”
“今天七点……过会我就出门了。”卫霓说。
沈淑兰音调上扬,诧异道:“这么晚了才出门?”
卫霓不想告诉她自己将在急诊中心呆一年,日夜颠倒将会成为常态。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她撒了个小谎:
“今天正好轮到我上夜班。”
沈淑兰还有疑虑:“那你下班时候不是很晚了?回家也不安全吧?”
“下班的时候天都亮了。”卫霓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