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夜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带来一阵不知名花香的香气。
飞蛾还在围绕路灯扑腾,滋啦滋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静谧的坡道上只有两个拖得长长的影子。
“我已经下班了。”卫霓说。
“看出来了,”解星散咧嘴一笑,“……真不巧。”
卫霓微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气,迈出脚步走到他面前。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手电照着解星散额头上的伤口。
“就是痒。”解星散闭着被光余光照到的那只眼睛,微皱着眉头说。
他主动弯腰,降低自己的身高配合卫霓的检查。
解星散睁着的那只眼睛,虽然是直愣愣地望着卫霓,但却让她感觉不到一丝侵略性。
“痒是好事,说明伤口在愈合。”卫霓努力忽略两人过近的距离,故作平静道,“是不是伤口碰过水了?”
“洗头哪能不沾水……”解星散嘟囔道。
“伤口有些发红,注意近期不要碰水,洗头的时候让别人帮帮忙,实在不行——用大的防水创口贴贴上。”
解星散含糊应了一声,一看就是打算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
“……好了。”卫霓关上小手电,“没什么大的问题。”
她后退一步,拉开彼此距离。
解星散的目光,呼吸,身上的气味,还有他黑色T恤下若有若无的心脏搏动,却好似依然萦绕在身边。
“谢谢卫医生,下班了之后还耽搁你给我复查。”解星散摸了摸后脑勺,“其实我七点过就来了,听你办公室的医生说……你去探望在这里住院的家里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我外婆下床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卫霓说,“本来床没多高,但老人家骨质疏松,一摔就是骨折。因为没有合适的医生,耽搁了好久,今天才入院安排了手术时间。”
“怎么耽搁了这么久?”解星散皱起眉头。
“老人家年纪大了,很多医生对手术都有顾虑。患者家属……”卫霓顿了顿,改口道,“我舅舅他们也希望找个这方面的专家,挑挑拣拣下,这才耽搁到现在。”
“怪不得。”解星散点了点头,“让你不开心的就是这件事吗?”
卫霓一愣。
“……看来不是这件事啊。”解星散看着神色茫然的卫霓,“你从坡道上走下来的时候,看上去心事重重,闷闷不乐。是遇上烦心事了吗?”
在坡道上的时候——卫霓想的是田雅逸的事。
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本来还有重头开始的机会,却因为父母短视的阻扰,一天比一天接近死亡。
身为医者,她却束手无策。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甚至盖过了成豫带给她的负面影响。
卫霓一时陷入了沉默。
解星散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这个点儿,卫医生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也没吃饭,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找个路边摊对付一下。”
“不用了,我不饿,想早点回去休息了。”卫霓说。
“身为医生,你还不知道按时三餐的道理吗?就算不饿,多少也要吃点。”解星散说。
卫霓有些犹豫。
解星散百折不挠道:“卫医生应该没有和患者交换微信的习惯吧?”
“……没有。”
“所以,我们已经是朋友关系了。”解星散说,“作为朋友,你有时间,我有时间,一起吃顿便饭有什么好纠结的?”
两名下班的女护士结伴走下坡道,卫霓认出两人是急救中心的护士,其中一人还是说“卫医生,你丈夫来看你了”的人。
夜色茫茫,她们还没看见卫霓和身边的解星散,但这只是时间问题。
“……去哪里?”卫霓收回目光,“我不想耽搁太久。”
“就在你家附近,有家我去过几次的云南米线,味道不——”
解星散话没说完,卫霓就说:“走吧。”
接过头盔,卫霓第二次跨上摩托车后座的动作已经开始熟练,解星散察觉她的转变,含着笑意戴上头盔。
“抓紧点啊,掉下去了我可不负责。”解星散握紧车把。
“开你的车,不用管我。”卫霓捏着他的T恤后腰两个角说。
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一阵响亮的轰鸣后,摩托车像一支离弦之箭,带着卫霓风驰电掣往坡道下的大门冲去。
惯性使然,她不由自主地扑向解星散的后背。
她发誓,她听见了解星散的发笑。
“你笑什么?”卫霓脸上一阵发热,以至于她公事公办的刻板面具都险些支撑不住。
“我笑今晚星星真多,是不是在等着捧月亮?”
解星散爽朗坦荡的声音从呼呼作响的风中传来。
熠熠闪光的繁星装满夏夜的瓶子,深蓝色的苍穹像清澈柔和的水波,将灿灿繁星推向宇宙的尽头。
黑色的摩托车像是长出翅膀,灵活自如地穿梭在拥挤的车流之中。
新鲜的空气,带来的是自由的香气。
是卫霓不曾了解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