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奚姓云名奚,被亲近的神仙都是唤作奚奚,但可能是他讨厌白玖的缘故,总感觉这人这样叫他,是在嘻嘻嘲笑他。
他果断往后退一步,警惕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无涯勉强稳住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的身形,潋滟地望他,“我听说你今日对卿衡之…”
那欲言未尽欲语还羞的小样儿,那黯然神伤哀伤欲绝的话语,啧啧啧,再配上那站在萧瑟枯叶中的飘逸身姿,要不是知道他相中的是卿衡之,云奚还真以为他对自己多么深情呢。
不过纵是如此,寻常人谁舍得让这样的美人暗自垂泪呢?
云奚不是寻常人,他舍得,很舍得,要不是司命在耳边死命嚎着让他好歹维持下基本人设,他甚至想当场放个风筝。
白·风筝·无涯还悲伤地等待他的解释。
云奚沉痛解释道:“是啊,我今天对卿衡之上下其手,亲了好几口,还定下亲,过几天就娶回家呢。”
白无涯捂着心口,脸色愈发苍白,“奚奚,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但就算再气,怎么能…”
云奚也捂着心口,捏着嗓子:“无无,别多想,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白无涯:“…”
白无涯眸光微微闪烁,云奚精准地捕捉到他脸上闪现的一分恼意,下意识就要往后躲。
这臭鸟每次要叨人,就要先这德行…别问,问就是被叨怕了。
但到底没真伸嘴过来,白无涯垂下眼:“奚奚,我原对你,也是有心的,但你早有婚约在身,我又怎么能心无旁骛地与你交好呢,我…我本是想等你退了亲,再与你说,可…”
这话说得,好像退了亲他就要跟自己成亲似的。
但据云奚所知,在决定要和卿衡之定亲前,云奚他爹就派人去白府打探过口风。
白无涯家真的是一点情面都不留,话里话外都是他要入仕从官,明里暗里就是云奚心智不全,配不上他们家顶顶聪慧的好公子。
装模作样的,老坏老坏了。
云奚心下吐槽,却作出惊喜的样子,“真的吗真的吗?你对我当真…?”
白无涯泪光闪烁,秋水般的眸里划过一丝嫌恶,语气却温柔:“自然当真,我原以为你知道,这才…”
云奚连忙就凑上前去,“无无,那你这样喜欢我,怎么哭得这样含蓄?”
白无涯:“…?”
云奚疑惑不解:“娘亲说了,若喜欢的人同旁人在一起,被落下的定是要嚎啕大哭的,你为什么没流眼泪?你不哭,肯定是不喜欢我。”
白无涯:“???”
喜欢你?你配吗?
还非要他哭,凑合凑合差不多就行了。
白无涯不耐烦极了,可云奚泫然欲泣地望他,一副“看吧,你果然不喜欢我”的模样。
他偏过脸,是一撒手,转身就能呜呜呜哭着跑。
这傻子生得一副好皮相,脸颊有些嘟嘟的婴儿肥,眉眼却英俊,他认真地看他,便显得眼睛愈发大,愈发委屈,倒压下原本那一股傻气,生生添了些干净稚嫩的少年气息。
对着那双澄澈的眼,白无涯有生以来头一回有些内疚,到底是抿了唇,“傻奚奚,我怎么会没哭呢,我哭得可伤心可伤心了。”
…
愣是真真假假伤心欲绝地掉了好一会儿眼泪,白无涯才终于忍不住先叫停,他问:“奚奚,天已暗下,你不冷吗?”
云奚深情款款:“怎么会冷呢,我瞧见你,就觉得浑身滚烫四肢舒展,别说天已经暗下去,就是再在这里再呆到天明也行啊。”
他当然行了,反正他穿的多。
正是深秋,云奚出来时就觉得凉飕飕,加了里衣还故意多添了披风,而白无涯却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白衫,站在萧瑟秋风里,起初还算好些,夜风起了,几乎都要抖成个竹筛子。
靠得近,云奚都能清楚地听到这人牙齿细细发抖的声音。
冷就对了,冻死你个坏心眼的鸡崽子,瞧着白无涯目光落在自己肩上,云奚把披风掖得更紧些。
两个人互诉衷肠互诉得天都黑透了,云奚才意犹未尽地放过白无涯。
他哼着小调往回走,拖拖沓沓三步一回头,不住地承诺道:“无无你等着,既然你与我说了,我肯定会退了亲再来娶你,你要相信我,我们在天一对比翼鸟,在地一对旱鸭子,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
退亲个毛线团团,娶你个毛线团团,云奚才不要看他俩凑一块狼狈为奸呢。
偷着没乐两声,就迎头遇上他亲爹。
云老爷伸手拎住云奚的后领子往厢房走,他恨铁不成钢,“你是又去见白无涯了?”
云奚:“是啊。”
这两个字出来,云老爷感觉自己头发都要再白两根。
云老爷气得胡子都在抖,“你这没出息的兔崽子瘪犊子王八羔子,晌午才对衡之摸来摸去亲来亲去,这会儿就见一眼那狐狸精,又把魂给丢了?”
云奚把他爹扶到椅子上坐下,仔细揣摩一番后,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一句话里,只卿衡之是个人?”
云老爷:“…你这抓不住重点的孽畜!”
他都快给气厥过去了,一半是因为这不省心的蠢儿子,一半则是因为那白狐狸精。
云老爷不喜欢白无涯,云奚有多喜欢,云老爷就有多不喜欢。
倒也不是因为多精明看得出那人好或不好,只是不乐意自家心肝给旁人糟践。云奚再傻再不好,到底也是他的儿子,父母爱子,且别说是个傻子,哪怕就算是粑粑,在他们眼里也是金灿灿香喷喷的粑粑。
云老爷愤怒,但愤怒成了习惯,慢慢也能自我调节下来。
他深呼吸几次,到底软了语气,“我儿啊,爹知道你喜欢他,但你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已跟衡之又定下亲,有了卿衡之,你就不能再喜欢白无涯啦。”
云奚大受震撼:“我早就不喜欢白无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