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新郎本郎不在洞房,而在赏月。
他一面赏,一面说道:“要知道,云家是天下首富。首富懂吗,天下第一富,所以我猜,除了天下第一高的门槛,还有天下第一大的院子…”
司命:“够你走两个时辰的大吗?”
云奚委屈地闭上嘴。
好吧,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天下第一大的院子。
他只是聊以□□,用作迷路的借口罢了。
——是了,云奚迷路了。
——他不仅迷路了,还喝醉了。
司命:“我觉得你应当走左边。”
云奚扒拉了一下领口,倔强道:“那我走右边。”
司命:“…”
真造孽。
右边只有一颗树。
不得不说,这委实是一门十分受云家重视的婚事,因其之重视,且不说白日里满街红箱,满城喜庆,就是到了家里,每一条道路旁边的树上,也都装饰了红色的绸带和明亮的灯笼。
云奚卷进红绸,眼睛带着水光,亮晶晶的,活像个灯笼精。
司命十分头疼。
云奚也头疼,刚磕出的头疼。
他皱着脸,“我是个傻子,他们怎地都不找人来扶我一把?”
可到底没人扶,估摸是这些时日正常得有些不正常,以至于家里人都忘了他是个傻子。
云奚连滚带爬、连跳带走,一面走一面拆挂在身上的绸。
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寻着那红彤彤的屋子,一推开门…就瞧见坐的邦正的卿衡之。
云奚顺手解开外衫,刚掀开那红盖头,一句用来吓唬人,酝酿已久的台词“小娘子让爷来好好疼疼”就卡在嘴里。
卿衡之坐在红绸下,身姿笔直而倔强,好似冬夜里压着雪的竹,自带一股韧劲,也自带冷感。
就,“敢娶我?放冷气冻死你”的那种冷感。
因没披着盖头,杀气更足,云奚对进那双因微微抬起更显凌厉的眼,一时间进去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
八分醉被那一眼愣是看醒了神。
不是因为别的,就这眼神,活脱脱帝君本君。
每次云奚偷了他家桃子揭了他家瓦,或是把他家神兽的尾巴打麻花辫啥的,帝君就板着这张死人脸这样看着他。
万年不变的冷淡自持,隔三差五便见上一见,望而觉寒。
云奚:“…”
云奚哆嗦了一下,默默地往后退了退,又退了退,果断把才打开的房门“啪叽”一下关上了。
卿衡之:“…”
瞧见云奚朝着他脱去外衣的惊讶,瞬间成了不解和茫然。
发生了什么?
他不就抬头看了云奚一眼吗?
而且就算是躲,不也该是他躲吗?
卿衡之一时间被云奚的举动捣鼓得有些措手不及,这算是新婚之夜把丈夫给赶出去了吗?
外面下人如果看到了,告诉云家长辈,会怎么说他?
告诉了他奶奶,老人家又会怎样想?
里边那位茫然,外边这位也失措,云奚蹲在门口,指尖在地面上划来划去。
是帝君。
不是帝君。
是帝君。
不是帝君。
…
他爱玩不假,但也是真的惜命,正考虑着要怎么试探一下里面坐着的是谁,就听得身后门扇打开,那人硬邦邦道:“进来。”
哦,是卿衡之。
云奚就进去了。
他背着手,努力将怂哒哒的脊背支棱起来。
卿衡之还没说话,云奚就气鼓鼓道:“你凶我!”
卿衡之:“…我没有。”
云奚:“你瞪我了!”
卿衡之:“…我…”
好吧,确实瞪了。
卿衡之自认不是什么温和可亲的性子,早前,他在学堂里也教过些孩子,那些孩子待他不如待旁的先生那样亲近,但却也没像云奚这样,瞪一眼就转身要跑的。
想到这人方才蹲在地上委委屈屈的模样,卿衡之忍不住将声音放低些,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等等,他为何要道歉?
卿衡之抿唇,正色道:“我有一事,困惑已久,还请云公子解惑。”
云奚:“什么?”
他被这人严肃的模样震得怔忪一瞬,站在那里,好像个被抽背读书的孩子。
灯光下的卿衡之熠熠生辉,好似又成了那个殿堂之上披着红袍,受圣恩而不不动声色的金榜题名状元郎。
他将云奚看着,平静开口,“云公子,我想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为何非要娶我?”
云奚:“…”
怎么还兴直接问的啊?
这跟旁人瞧你不爽,要暗戳戳地整你,你竟当面来问人家为何整你为何瞧你不爽一样了吗?
按话本子里,这不本该是彼此心知肚明,你出一招我拆一招才对吗?
云奚总不能说,自己来这里,就是要尽一切所能,反他而行吧。
望着卿衡之,他的小脑瓜子转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