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效果显然很合卿长渊的心意。
云奚立刻就把白无尘给掀开了,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看着云奚脸上作不得假的慌张,眼中满满的心疼和担忧,卿长渊感觉很畅快。
那种,看吧,你还是更爱我的畅快。
卿长渊一路行来,就莫名地心惊。
像小兽躲在死去的母兽肚皮下时,或要失去什么的不明所以和惶恐,又像头顶厚厚乌云之上悬着细细的绳索,刀尖锋利而尖锐。
在他看见大开的宫门和倒了一地的侍从时,卿长渊甚至松了口气,觉得“本该如此”。
本该如此什么呢?
他本该一人。
本该留不住任何人。
卿长渊手指握得紧紧的,心口的血液一点点滴落在虎口,滚烫得一如丞相曾浇在此处的开水。
他眼前有些恍惚。
神情慌张的英俊男子红绸覆面,覆盖灰尘的红轿恍然一新,抬着他倒离宫门。
沾满血腥的剑尖收入鞘中,脚步一点点后退,退到不知道三年前的时光彼岸。
那是卿长渊登基后不久,丞相担任帝师一职时,教他的第一堂课。
这世上总有些人觉得放下是很轻易的事情,似乎只要愿意,所受到的一切苦难便只是一阵微风。
丞相便是如此。
他像所有没有经历过苦难的幸福之人般殷切而体贴,面色怜悯地,想让他放下。
并且用了个旁人用到烂的法子。
丞相令卿长渊手握杯盏,再持装满开水的壶子浇下去。
水沸腾而泄,卿长渊却没如所想地松开手,喊着悟了悟了孤悟了然后大步走向康庄大道。
他的手指通红,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却依旧没有放下。
疼吗?可疼。
松手吗?就是不松。
…
这种认准一道路也要走到黑的劲儿,令第一堂课成了最后一堂课。
也令重新清晰的视野中,云奚急切而趔趄地奔向他,语气痛极:“卿长渊!!”
哦,不是杯盏也不是水。
他握住的是刀柄。
热的,是血。
卿长渊的举动实在太过生猛,而神情又太过理所应当,云奚整个人都麻了,只感觉心肝脾肺都在发颤。
云奚:“卿、卿长渊…医师!来人,唤医师!”
手脚都不听使唤,他小心翼翼地托抱浑身是血的小暴君,就像托着什么摇摇欲坠的高塔,抱着什么很快就要碎掉的珍宝。
而珍宝本宝还一脸坦然甚至骄傲,喃喃重复道:“我也受伤了,奚奚,很疼。”
嘴上说疼,脸上一点疼的意思都没有,还笑呢,笑得跟叼着野狐狸的大尾巴狼,就没差直白地告诉云奚,如果他觉得这不够受伤,可以立马再来一刀。
云奚哽了一下,“你真是、真是…”
他心里又气又急,感觉自己活像堵住嘴被架在台子上烤的烤ru猪。
堵了好半天,到底只能握紧卿长渊的手,憋出一句没什么底气的,“你敢死,我、我就改嫁…”
云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威胁人。
不过他自然不会给云奚改嫁的机会。
卿长渊这样想着,浓密地睫毛慢慢遮住幽邃的眼眸。
血水被侍人一盆盆端出来,盆沿白色的绸布沾了发黑的红,在金灿灿的宫殿中显出某种触目惊心的灰暗。
御医们满头大汗地进进出出,云奚在不远处前后左右地乱走。
怎的一个兵荒马乱了得。
司命许久没来瞧,乍地一下,吓坏了,“不得了,你当真让帝君为你生孩子了?”
云奚都木了,听着司命声音扯着嗓子就开始嗷,一抽一抽,“…他还不如给我生个孩子呢呜呜呜。”
司命:“…大白天倒也不必做梦。”
听云奚抽抽噎噎地道了缘由,司命更无奈了。
其实卿长渊这执拗疯魔的性子,前两世便有些端倪,再往前推推,帝君本身,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
近些年虽给描画成个如何端庄如何高冷的神仙,可青华帝君既为战神,又身为没泉水没梧桐就宁可渴死饿死的凤凰,哪里会任由云奚三番五次这般拿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