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部以上被牵制是一种让人难有反抗之力的姿态,尤其是被疼痛撕扯时,姜惩还没来得及推门就被江倦拽着头发拖了回来。
痛感令姜惩两眼发黑,双耳嗡鸣,很难听清对方的怒吼,有那么一瞬间,他眼前氤氲着湿热的水雾,看着江住逐渐模糊的面容与记忆中相似至极的轮廓重合时,那种可望不可及的无奈让他迫切想要抓住这个人,他举起颤抖而无力的手,拉住那人的手臂,奈何留不住那停在指尖的温度,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疲惫到极限的身体虚脱,缓缓滑落……
“以前……你舍不得这样对我……”
濒死的人哪有力气发声,但江倦就是看懂了他的无声之言。
颈子上的力道放轻了,空气骤然涌入萎缩的肺腑,姜惩翻身侧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劫后余生的他心有余悸,在重获新生的一刻他忽然想到了宋玉祗,想到在床上像凶狼啃咬猎物一样疯狂占有着他,床下又成了可怜巴巴爱摇尾巴的狗子,想到他侍弄自己时的小心翼翼,想到初心交付的抉择,继而想到临走前那一句约定。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对江倦还顾念旧情留了余地,因为对方留手而捡回了一条命的他现在则是被完全激发了血性。
人在生死关头总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求生欲,当耳边响起一声脆响后他才意识到潜意识里的本能比他自己更想活下去,以至于他随手抄起玻璃瓶往江倦头上砸去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这一下打下去对方可能没命。
江倦硬生生挨了他这一下,瓶子应声而碎,立时血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来,但他没有恼羞成怒,只是用一种茫然无措的神情望着他,好似做错了事的孩子。
姜惩活动了一下快被他掐断了的脖子,喉咙里一股股甜腥的气味往上涌,令人作呕。
“妈的……”
他骂了一句,活动着僵硬的十指,骨节一一归位,那脆响就仿佛催命的诡音。
“让你两招还他妈打上瘾了,江倦我□□大爷,你他妈敢打老子。”
从前他对这个人呵护备至,说话都舍不得大声,现在也算反目成仇了,从前那点小心维系的东西在一夕之间碎成齑粉,再怎么拿不起放不下,也终将化为指间的流沙,抓得越紧,散得越快。
姜惩下手也不再留情,一脚踹翻江倦,拳拳往那人脸上招呼,分明是冲着要他命去的。
可他毕竟刚受过电击,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头几下打得是挺用力,越到后面越使不上劲,索性把江倦往外一推,自己也靠着墙瘫坐下来。
江倦被他打得嘴角渗血,完全没有还手的意思,像是被这几拳打回了神智似的。
“要是不解气,还可以……”
“少废话,老子自己会打,用不着你教我做事。”他见江倦突然笑了起来,心里一股窝火,“笑什么!”
“我突然想起你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记得以前咱们校花都说你流的血越多,打人就越狠。你有一回见义勇为,帮校花制服了持刀的歹徒,自己被人用板砖把脑袋都砸开瓢了,在医院缝针的时候我在外面都快吓没了半条魂,校花说你一开始犹犹豫豫怕下重手伤了人,结果一见血就红了眼睛,把三个人打得站不起来,其中一个还是粉碎性骨折才收手。”
“哦,不记得了。”
姜惩说得轻描淡写。其实,他记得。
他记得那回是局麻,他是自己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一看见那漂亮的校花挽着江倦的胳膊哭就卯上了驴脾气,半个字都不提自己立了什么功闯了什么祸,上去就质问人家这个“校花”的名是谁给封的。
江倦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还记得你给人家小姑娘怼得小脸通红,丢下句‘校花明明是老子’的浑话就拍拍屁股走了,还成了校里的风云人物。”
“笑个屁啊,憋回去,闹心不闹心。”他随手捡了块大的碎片朝江倦扔了过去,故意偏了几公分,没砸到人。
江倦的脸上是他最熟悉不过的笑意,回忆起从前也带着些许曾经的少年意气,看着这样的他,姜惩很容易掉以轻心,加上身体已经超负荷承受疼痛与疲惫的双重压力,他也没力气再跟人打上一架了。
江倦笑了笑,一摸头上的血,恶劣地在他脸上蹭了一道。
姜惩忽地愣了,他记起从前做野外求生的训练时,那人也曾像现在这样在他脸上抹着浓重的油彩。
那是他与他在一起的第一个夏天。
“小惩,不闹了,咱们不闹了,好不好?”江倦贴着他的脸问。
迟疑的一声“嗯”噎在喉咙里,不及发声,又是一道灼热的刺痛贯穿身体。
这一次江倦没再手下留情,加大了电压,电击了姜惩足足数秒。
看着他激颤着倒地不起,江倦眼中的怜惜不减反增。
“小惩,这是你逼我的……”
此时的姜惩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只能任由江倦抱起自己,将他揉在怀里,看着他激战过后遍布伤痕的身体。
——那都是别人在他身上留下的战果。
“你怎么能让别人碰你,你是我的啊。”
“我爱你,我愿意原谅你这一次的背叛,却也仅此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