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家出来之后,姜惩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管宋玉祗说什么都是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说话驴唇不对马嘴,显然是还在愁老梁的事。
临走前他向王父要了账户的信息,想调查冒充老梁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对方谨慎了这么多年都没让他发现有这么个人的存在,能查明身份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反观这件扑朔迷离的案子,老梁能笃定留下血字和为死者王婉莹换衣服的人是兰悠悠,也就是今天的兰珊,就说明她知道杀害王婉莹的真凶,这样做的目的很可能是想指明凶手的身份,替好朋友讨回公道。
但这其中还有一个疑点让他想不通,他拿出现场照片反复察看,总觉得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死者的打扮有问题。”宋玉祗说道。
姜惩抬眼看着他,“怎么说?”
“案子发生时已是冬天,现场附近还能看到草丛里没有清干净的积雪,至少要穿三层裤子保暖,而事发后死者曝尸在外,低气温下会加速尸体的僵硬,想要脱掉死者的衣裤没那么容易,在这种情况下,当时只有十几岁,体力非常有限的兰珊要怎么为死者换上留有精斑的贴身衣物呢?何况这个举动本身的意义也不是很大。”
“我的理解是王婉莹曾经遭受过性侵,兰珊知情并且想把这件事曝光……不对!”姜惩翻着武广平的手记,把此案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突然觉得有点心惊,“你有没有想到一个问题,兰玲!”
“是啊,他的户口被造假,真正的年纪是十四岁,而十四年前,他的‘母亲’兰珊还在上初中,他不太可能和兰珊是母子关系,而且我还记得你当初的猜测。”宋玉祗顿了顿,直视着姜惩的眼睛,“你怀疑他真正的户籍并没有挂在兰珊名下。”
姜惩一拍额头,“大意了,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查清兰珊的真实身份,不知道她确切的年龄就很难推断她和兰玲之间的关系,当时没想到这一点,自然也没有做亲子鉴定,现在确认应该还来得及!”
他立刻给安息打了个电话复核兰珊的尸检报告,又联系了少管所调出兰玲的档案,结果是兰珊的血型为AB型,而兰玲则为O型。
“A和B基因是显性基因,而O基因是隐性基因,父母中任何一方是AB型血都生不出O型血的孩子,所以兰玲根本就不是兰珊的儿子!”
基因与时间点都对不上,这反而让姜惩松了口气。
可宋玉祗看着安息发来的报告却有些沉默,沉思许久发问:“会不会存在兰珊患病的可能呢?”
“你是指……”
“部分癌症患者会在输血、放疗后出现血型改变的情况,虽然只是暂时性的,但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
仔细想来,黄老头有关兰珊的证词中也提到了她为患者家属提供药物治疗的部分,在此之前姜惩从未想到这点,而宋玉祗提起之后,他又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
“兰珊的遗体现在在哪里?”
“流程还没走完,兰玲前去辨认遗体身份后还留在法医科。”
“联系安息进行三次尸检,重点检查兰珊身体是否有病变的迹象,除此之外,我们也得开始调查兰珊和程家两兄弟了。”说着,他播出了一个号码,电话迅速接通,他赶在对方之前开了口,“喂,帮我个忙,去调查程氏集团的两个公子,事无巨细,越详细越好。”
宋玉祗猜到对面应该是昨天还和他亲爹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给王振义灌酒的闻筝,有些犹豫地问:“惩哥,你真要这么做吗?”
“坐以待毙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此前我一直堂而皇之地拿着安分守己的借口掩饰自己的懦弱,却一次次失去重要的人,自以为以退为进是最保守安全的办法,结果却是伤人害己。人可以做懦夫,但不能因为自己的怯弱一次次让他人付出代价。虽然我现在意识到这一点已经晚了,没法挽回从前失去的人,但我至少可以保护其他人不再受伤害。”
他主动握住宋玉祗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走在阳光普照的街道上。
这一刻春光正好。
姜惩望着雁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晴朗天空,长出一口气,“小玉子,我一直忙案子,没精力过问你的心情,你会气我吗?”
“不会,”宋玉祗坦诚道,“我来到你身边,就是为了驱散笼罩在你身上的阴云,你肯让我进入你的世界,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那熟悉的笑容让姜惩心尖一暖,一瞬间的悸动,让他忘了自己问这话的初衷。
“我似乎一直都没问过你,为什么会主动接近我呢?”姜惩感到费解,“我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奥斯卡也是我跟你初遇的地方,在这之前我们应该没见过面吧?”
宋玉祗只是笑,却不说话。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接下来我想暂时放下案子,剩下的半天足够我说完想说的话,做完想做的事。”
姜惩忽然笑了,主动捏着那人的下巴,亲昵地贴了贴他的鼻尖,就在阳光下。
“你知道这半天我想做什么吗?”
“你愿意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