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场喧嚣渐远,姜惩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抽离,他不顾一切地与宋玉祗那戴了戒指的手十指相扣,硬是咽下涌到了喉咙的血,疲惫不堪地合上眼,声音几不可闻:
“虽然在我看来,签了意向监护合同的时候,咱们就算结了婚了,但仪式迟迟没办,你在我心里,始终是自由的……戒指戴在左手中指,是订婚的意思,不给你戴无名指,是怕我死在这儿了,你就守了寡了……”
姜惩疼得咬了咬牙,轻声呻/吟着睁开通红的眼,下意识地想要护住肋下豁开的伤口。
可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来,又觉着抱住他的爱人可比捂着伤口止疼重要多了,中途改变士意,环住了宋玉祗的腰。
“……要是我能活着,我绝对不会放开你,一直到死,都要赖着你,这辈子,你甩不掉我了……”
姜惩庆幸,至少这一刻,自己还是清醒的,能清楚地看到宋玉祗那倒映着自己狼狈倒影的瞳孔紧缩,因为理智的恢复,大脑受到刺激剧痛无比,他捂着快要炸裂的头,苦不堪言地俯下身去,被止咬器勒住的齿间溢出声声低吼,他就像一只快要被逼疯的野兽一样,试图将头砸向地面来缓解痛苦。
姜惩将他按在怀里,克制着他伤害自己的动作,轻声安慰着:“不怕,不疼了,都过去了,小玉子,快醒过来……嘶……好疼,你别撞了,疼!”
那冰冷的手指从额头抚过,减轻了宋玉祗的痛楚。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意识逐渐回归体内,回忆起他们共同的过去,方才发生的一切都那么真实,他甚至还能感受到那人鲜血的余温停在指尖的触感,那人一次次用身体承接住他的拳脚,该有多疼……
宋玉祗的呼吸变得剧烈起来,身体也抖得愈发厉害,一时竟不知该护着姜惩哪处伤口。
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连哪里伤的更重一些都看不出,宋玉祗呜咽着说了些什么,当发现不论如何都听不清他发出的声音时,姜惩心里惊道:坏了!
他比刚刚挨打时的反应还要激烈,拼着憋在胸中那口气,硬是坐了起来,捧着宋玉祗的脸,急得话音都变了调:“小玉子,你说句话给我听听,宋玉祗!说话!”
他想去解开勒在宋玉祗齿间的止咬器,就在这时,一声枪响划破天际。
他听到周悬声嘶力竭地高喊:“撤退!所有人撤退!姜惩——”
姜惩很想回应身影被埋没在人群里的周悬,可他刚想开口就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两眼发黑,控制不住哽在喉头的血往外涌。
恢复了神智的宋玉祗蹭了蹭他的嘴角,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抬腿踹飞了一个挡在他们面前的缅甸人,与此同时背后又有人举枪阻拦,眼看着宋玉祗躲闪不及,姜惩猛拍着他的背,示意他快些躲开,却还是慢了一步,然而枪声响起,子弹却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慌乱中姜惩只瞥见一支长箭从眼前窜了过去,不给他细看的时间,宋玉祗已经夺了那缅甸人手里的枪,连向空中开了两枪,随即抱着姜惩跑进了不远处的山林。
得了信号的周悬刚刚扭断了一个“坤瓦”成员的胳膊,一脚把人踹远了,同时帮被这帮乌合之众按倒在地动弹不得的邵谨解了围。就算没有动用武器,他每次出手却都是杀招,做不到一击毙命,也能让人暂时失去行动力,可以说把这些年深藏不露的野性全都爆发了出来。
凯尔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把TMP冲/锋/枪,看着嫌身上破损的T恤碍事,就索性把上身脱光了的周悬,不禁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我早说过,像你这样的人适合在战场上拼杀,而不是披上一身像模像样的人皮,坐在局子里审判别人。”
“不懂就少乱说,你什么时候见过警察审判罪犯了。”周悬啐了口含血的唾沫,揉了揉混乱中不知道挨了谁一闷棍,血糊糊一片的脸,“妈的,老子可是有家的人,破了相被媳妇儿嫌弃可怎么办……我说怀英!别他妈跟人拉拉扯扯了,赶紧收拾东西准备撤了,别在这里耽误太久,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狄箴确实不想跟人纠缠,奈何那不知道是哪个犯罪团伙的伙计来看热闹,身上也没带家伙,暴/乱发生的时候和同伙失散了,现在找不着北,又怕死得很,抓着他就不肯撒手了。
这要是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狄箴一定恨不得当场就把人抱回家,可惜这贼眉鼠眼的歪瓜裂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人提不起兴致,被周悬一催促,他更不想磨蹭了,干脆一板砖把人敲晕了,屁颠屁颠地追了上来。
众人把擂台当做了掩体,周悬一把将还在外面望着远处发愣的杨霭拉了进来,紧接着那人方才站过的地方就是一梭子子弹,把杨霭吓得脸色煞白。
“周哥,咱们这就走啊,这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呢,我们就这么跑了没问题吗?”狄箴捂着耳朵问道。
“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这场骚乱有问题,我们手无寸铁都能引起这么大动静,你觉得正常吗?恐怕有人借着这个机会在做文章,不方便用我们的身份去接触这些,剩下的交给凯尔,走,快走!”
周悬招呼着杨霭和邵谨一起撤离,前者又问:“姜惩呢?一转眼的工夫,人怎么不见了。”
“被宋玉祗带进山林里了,看看外面躺了一地的尸体吧,现在各个集团都产生了冲突,百里述的猎杀游戏被迫提前开始,而且无法照着他定下的规则进行,这对我们是件好事,也是件坏事……”
他的话被猝不及防的一颗□□打断,他慌忙按住了两个人,大声吼道:“没时间解释了,把这里交给凯尔解决,我们走!”
在引导铁三角退场时,周悬和凯尔交换了个眼神,后者蹭了一身土,看起来也有些狼狈,“去想办法找个靠谱的当地人,等形势稳定后带你们进原始丛林,妈的,好死不死非得选那片林子,我真担心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被虫子活吞了!”
姜惩被宋玉祗抱着跑出了足有一公里,终于忍不住拍了拍他,示意他停下来,脚刚一站地,他就跪倒着吐出了大口的血,哽了许久的气管是好受了些,但随即痛感也逐渐剧烈起来。
宋玉祗搀扶着他在一棵高耸入天的巨树下坐了下来,没多一会儿,姜惩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就引来了食肉的虫子,它们贪婪地吸食着地上的血迹,又欲求不满地往姜惩身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