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隔了几日的功夫?当真就惦记成这样儿了?"巴巴地打发人上门来请,怎么就叫人这么不安心呢?
薛姨妈这心里头一时也止不住地犯嘀咕,边却也不敢耽误,携着闺女一番拾掇便出门去。
犹豫再三,上了马车后薛宝钗还是忍不住拉着她轻声叮嘱道∶"一会儿无论姨妈说什么母亲可都千万别急着回话。"
"你也觉得她这是又不安好心呢?我就知道……"
向来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这冷不丁热情起来搁谁谁不发慌啊?
可不正正应了那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母女二人面面相觑不禁皆是愁云密布,一股疲惫无力感油然而生。
纵是明知别人或许未安好心又能何?招她们去她们还就只能乖乖上门去,与自己走进虎口一般无二,分毫由不得拒绝。
这个世道,钱财这东西说重要委实重要,要说轻贱却也属实轻贱,终究权势才是上上等。
薛宝钗低垂着头安安静静地坐着,一路都只沉默不语,薛姨妈倒也未曾起疑,这闺女的性子本就娴静罢了。
荣禧堂内,王夫人早已等候多时。
乍一见着那母女二人相携而来立时满脸便都笑开了花儿,三两步上前紧搂住薛宝钗很是亲热了一番,口中声声皆是学了老太太的那句"心肝肉",恨不能挤出两滴泪珠儿来。
那副热情至极的做派不知情的或许还以为这是隔了好几年未曾见着面呢,愈发叫人心中难安起消。
"这一路颠簸的想来也乏了吧?快来坐下喝口茶歇歇。你们这一离去我便总感觉仿佛少了些什么似的,竟是处处都不舒坦,宝玉也难受着呢,口中时时念叨着他宝姐姐。"
薛宝钗放下茶碗抿唇淡笑,说道∶"打从几年前来了京城便一直住在府里不知不觉早已如同自个儿家似的了,这突然离了去果真是处处都不自在得很,更甚是惦记姨妈和…….若非才搬了家处处都还尚未安置妥当实在腾不出空来,哪儿还能等到姨妈来请啊,早早地我便要厚着脸皮回来讨嫌了。"
一番话亲昵中又不乏小女儿家的俏皮娇态,愈发哄得王夫人眉开眼笑心情舒畅,拉着她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你母亲这人我是再清楚不过的,家里头大大小小的事儿只怕都少不得你一个小姑娘家多费些心思呢,未免太过辛苦了些,不如我打发几个婆子去帮帮你?"
"果真还是姨妈会心疼我。"薛宝钗不禁一脸感动,迟疑了一下却是说道∶"不过府里的婆子都是姨妈用惯了的,上上下下这样一堆人一大摊子事儿哪天能少得了呢?只怕姨妈难免被折腾得手忙脚乱,倒是叫我这心里过意不去了。"
"况且……不瞒姨妈说,如今我年岁也不小了,一些事儿也合该好好熟悉熟悉了,虽不免有些焦头烂额心力交瘁,好歹也全当是操练操练罢了。"
薛姨妈就忙接话道∶"正是这么个理儿呢,顶多再有个三两年便再是留人不得了……孩子在家时娇生惯养咱们自是不会嫌弃,可一旦成了旁人家的人……再是一问三不知做什么什么都不成,那可不得叫人嫌弃死啊。"
王夫人还不知人家早就瞧不上她家那宝贝凤凰蛋了,听见这话还只以为薛姨妈是在暗示催促想要将两个孩子的事尽快定下来呢,一时笑容不禁就微微顿了顿。
她素来喜爱宝钗的品性,也很满意于薛家的万贯家财,不过就如老太太所言那般,这皇商再怎么说,说破天去也不过就是一介商户罢了,"宝二奶奶"这个位子终究还是需得那达官显贵家的干金才能够胜任。
纵然不是林黛玉也是其他,而一个商户女……做个二房也不算辱没了。
心里头如此盘算着,不过她也不是那缺心眼儿,有些东西这会儿还不到该明说的时候呢,况且今日的目的..
想到这儿,王夫人的脸上便又堆满了笑意,紧紧握着薛宝钗的手,对着薛姨妈嗔怪道∶"瞧瞧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旁人家?哪里来的旁人家?我可是一直将宝丫头当成自个儿的亲闺女看待的,将来保准儿不比在家当姑奶奶时差。"
薛姨妈傻眼了,满眼无措地看看自家闺女,张张嘴欲言又止。
她能说她压根儿不是那意思吗?
这话里头"放权"的意思可就再明显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