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狗粮的芬芳越发浓郁,并且遍地都是。
在江璨知道裴与墨真的不能跟着一起去后,第二天他还是跟之前一样的早起送人上班,但再过来,却不是等到晚上公司下班的时候。
只一整个上午,沈秘书在各个部门的楼层间走时,看到好几次,坐在裴与墨办公室外边时,又看到好几次。
每一回手里还都拿着东西,毛毯啊薯片的,甚至还拿过一小把玫瑰花,公司里的女生们看到他就疯狂地摁手机,也不知道在聊什么,一个个指尖噼里啪啦地,笑得像过年。
中午和下午也不例外。
是个人看到都忍不住替他累得慌。
在江璨再一次进到办公室里,裴与墨拿手帕细细擦去他发间的薄汗,抿了抿唇,道:“别来回地跑了,就在这坐着吧。”
江璨摇摇头,“没事,等下还有演技课,就当锻炼身体了。”
少年人周身携裹着太阳晒过的植物气息,精力旺盛得就像皮肉下藏着奔腾的岩浆,他从口袋里掏出糖果,放在一沓文件上面,眼睛亮晶晶的,“与墨,给你糖吃。”
神情自然,指尖带着毫不自知的甜蜜香气。
就像是趁着下课时间,跑过一整个长廊就为了看女朋友一眼的男高中生。
…什么奇奇怪怪的联想。
伸手捻了一颗剥掉糖衣,裴与墨张嘴咬进,再重新垂下眼,将注意力尽量放回手头的工作。
过了一小会儿,江璨轻手轻脚地出去。
又过了一大会儿,江璨又小心地推开门,往电脑旁的玫瑰边,放了个小小的盆栽。
叶子圆滚滚的好几簇,拥着的白花生着细细的蕊,翠绿衬着雪白,还紧挨着鲜亮的红,看着就让人心情莫名变得愉悦起来。
裴与墨嘴角勾了勾,笑意浅浅浮起,驱散了几分眉宇间淡淡的阴郁。
等傍晚太阳将将落山,江璨又陆续地送完一个小熊靠枕,一只水晶沙漏后,终于没再往楼下走。
下班后,沈秘书照旧把两人送回伊甸园。
几个月前,裴总还总是忙到夜深才回家,他跟在旁边,虽然钱包填得鼓鼓囊囊,身体和精神状态永远是紧绷的。
那时候裴总脸上总是布满阴霾,带着戾气,活像个在黑暗里面独居了几百年的吸血鬼。
这些再回想起来,好像都很遥远了,沈秘书坐在车里,注视着裴与墨和江璨一起远去的背影,日复一日地感慨爱情的甜美和遥远同时,也有些恍若隔世的唏嘘。
再回想起江璨神清气爽的脸色,还有劲瘦结实的腰线,又忍不住自言自语地感慨,“年轻人体力是真的好啊。”
紧接着江璨用行动表示,年轻人体力还能更好。
他一天比一天来得勤,尤其在许凌云打了电话通知了到组具体时间后,整个人都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挂裴与墨身上。
裴与墨也渐渐摸清楚他来的间隔,会提前在旁边给他倒一杯热水放温——江璨贪凉,不先喝好,下去了又要买冰水。
听到门外隐约的声响,裴与墨飞快地翻阅完了最后几页资料,抬眼看过去。
但进来的是挺久不见的林绛。
眸间闪过些许失望,裴与墨:“你来做什么?”
林绛笑了,“我来汇报工作啊裴总。”
最近事不算太多,汇报得挺快,此外,他还附赠了点言家跟江家的消息。
前者是招标会上遇着的,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公司,秘书还是什么人突然来搭了几句话,颇有几分宁为友军不为死敌的意思。
江家的动静,是林绛跟宋氏谈合作时宋家人苦笑地提了几嘴,意思江家人摸到他们家那,又哭又闹地吵嚷了一通,非要逼着他们家帮忙,连江老爷子也被逼着出院了。
裴与墨心里有数,这不是江家那三个草包能解决的事,他淡淡道:“江老爷子出手,还有点挽回的可能。”
林绛摇头:“江老爷子好像没想过挽回,他举措有些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是刻意的还是怎样,几个链接子公司的资金流全切断了。”
像是要刻意把那几个公司掐死似的。
裴与墨眸色沉静,“可能是有自己的思忖吧。”
顿了顿,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眉间微蹙,“你还有事吗?”
送客送得不要太直白,但林绛没走。
目光落在那些与办公室整体装潢风格截然不同的小物件上,林绛沉默片刻,走近一些认真道:“与墨,你要是真的喜欢,就好好待人家,别错过了。”
粉饰太平的假象被刻意戳破,裴与墨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实在无从出口。
这句话并不是他第一次听到了,上一回住院要离开时,林绛也这么说过。
裴与墨记得很清楚,自己当时说,你想多了。
彼时是当局者迷,现在,还要自欺欺人吗?
裴与墨并不是个多么迟钝的人,从小到大,他对别人施加给自己,或者自己心底的情绪波动,有着极为敏锐的认知。
坚硬的东西可以轻易沉底,柔软的东西探出头,却不是努力就可以压下去,只好干脆地闭上眼,是不想深究,也不敢。
因为江璨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