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室山的冬日漫山雪白,万籁俱寂,是她最喜欢的时节。天亮得晚,每日听着五ru峰传来的晨钟起床,铲去院中香炉里的积雪,再挨个添油点灯。松活完筋骨,循着师父诵经之声,回到满山之中独独亮堂着的琉璃寺,她便在屋外檐下打坐冥神。运气好时没有风雪呼啸,头顶满天星辰照的雪地透亮,等到天色与雪地一色之时,隐隐闻到厨房饭菜香气,她便睁眼起身吃饭。
一切都恰到好处……倘若有个人能替她将长孙茂从画面里丢出去的话。
往日倒还不曾觉得,自打入冬搬入一间寮房之后,她方才发现这人非常擅长于无处不在的打破这种安宁的气氛。
比如每天夜里睡前信誓旦旦说要同她一块儿起来练功劈柴、烧香供茶,夜里却在一旁被窝里念闲书念到深更半夜;第二天听见她起床响动,嘀咕几句梦话,翻个身便又睡了个四仰八叉。等到在斋食堂吃饭时碰上面,又有理由怪她不将自己叫醒……
此人若是睡熟了,纵使在一旁敲锣打鼓也吵不醒。有一回明明说好晨起去藏经阁还书,回来摘些被积雪冻伤的灯笼菜,趁化开前下进锅里,正好早晨斋饭就能就着汤饼吃,师父很爱这一口。结果这人却死活唤不醒,又怕误了时候,她便探过头去,在他左脸上轻轻拍了几下,没留神下手重了点。
人倒是拍醒了,收拾妥当,半梦半醒随她出门,走到半道醒过神来,忽地“嘶”了一声,脚步一顿。
问他怎么了,只摇摇头说没事。
等到了法堂,东面打坐的师兄掌着烛来接引他们,远远一瞧,欲言又止;临走将师父嘱咐的经书交到两人手头之时,上面却多了一张狗皮膏药。
她问师兄,膏药也是师父要的?
师兄摇摇头,说这剂子贴脸上可以消肿。
不及她再问,长孙茂在背后冷不丁说了句,多谢师兄。
师兄掩嘴一笑,摇摇头走了。
叶玉棠回头一瞧,发现此人脸上清晰的一道巴掌印,稍作回想,觉得自己也没怎么使劲。谁知伸右手去合,竟果真是她手,回程路上越想越好玩,竟笑了他一路。
大抵被她笑怕了,往后几日,不论做什么都往左边去。一日三餐,肿脸朝着樊师傅吃饭。
故往后一旦他说起要早起这事,连樊师傅都要笑他。此人却浑然不觉,每天打照面,必得睡眼迷蒙的提上一句——为何又把他落下自己出门去了?
她简直懒得搭理他。
而这仅仅是此人每日开门烦。
她内力充沛,耳目聪明,五感皆强。而雪天山中静寂,哪怕一只鸟打远处飞过,她亦能清楚辨知出它身在何处;偏生此人就近在眼前,却一天到晚聒噪得要死,叫她成日没几刻钟安生。
比如她在屋里打坐吐纳,此人在一旁,总不时嘀咕两句。
一会儿是:“雪又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