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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签兵奴隶营(1 / 2)

这是秦涓第一次走出奴隶营,此前他是不被允许的。

蒙古兵在前面带路,他不敢看四周,将小脑袋压得低低的。他懵懂的想,这一次若是死了也许会见到爹爹了……但是永远都见不到妹妹了……

那么小的妹妹,软软的、白白的妹妹,再也见不到了。

前面的蒙古兵回头看了他一眼,秦涓意识到了,赶紧加快步子,他人小走得慢,有人愿意等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般这种情况,他不是被骂就是被人踹了……

所以在他们快走到骑兵营在有光亮的地方时,他不禁看向了一眼那个蒙古兵……这里的人很高让他对年纪很模糊,但这个蒙古兵虽然高,但脸上没有胡子,看着像他认得的他们县的牛大郎……

所以他觉得这个人应该和牛大郎一样大吧,十五岁的样子。

“别看了,快进去。”蒙古兵给了他一个眼神,他的蒙话说的慢,秦涓尚能听懂。

秦涓低下头,快速跟着他进营帐。

这个营帐很暖和,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暖和了,那暖风熏得他的眼儿想流泪,他回想起了江左的春天……

也是这样的暖,母亲还在时抱着妹妹坐在桥边,他在桥墩底下和邹大郎他们玩儿。

江左的春天,再也回不去了。

秦涓被蒙古兵押着跪在地上,其实他根本不用押着他,只要踹他一脚他就会站不稳跪在地上,可是这个蒙古兵没有这么做。

“若要活命,大人问你话你好好答。”他的语速很慢,秦涓毕竟只跟着奴奴学了两个月的蒙语听不太懂,他茫然的看向蒙古兵。

那少年皱了一下眉头,因为这个孩子有一双极好看的眼睛,璀璨的若有星光,比草原上那些女娃的眼睛还好看。

“热水是他烧的?”一道雄浑的声音传来。

秦涓一惊,身子一颤看向那个声音的方向,他看不到那个人的正脸,因为人是背对着他的,那个人似乎是在干活……没有空看他。

“是他。”少年兵替他答道。

秦涓知道这个人应该是个很有身份的人,他拿捏不准这个人的身份,他更拿捏不准对蒙古兵的情绪,中原人再怎么早慧他离七岁也还差一点时间。

多年以后的秦涓,他回想起小时候比起其他人,他对蒙古兵更多是无悲无喜的麻木,他爹死于急发旧疾,只能说如果不是成了俘虏他爹可能会活更久一点,但总归与旁人无关。

他以为他没有爱恨了,战争磨灭了他的爱恨,为他澄澈的双目带来了锋芒与凌厉。

他少年的赤诚掩埋在了灵魂与年龄之下,只静静的等待某个人来发掘。

*

召见秦涓的人是一名千户,吉哈布营帐先锋营和骑兵营将军也就是统率一名,是蒙古王族,因其是庶出所以吉哈布营帐又归嫡出王子管辖,将军之下万户一人,万户之下千户两人,千户之下副将数十。

签兵奴隶营里能得副将召见过的奴隶都少之又少,更何况一个千户。

千户说他烧的热水好喝。

但敏锐的秦涓隐约察觉到,这个千户并没有喝过他烧的水,仿佛只是在转述一句话。

“行吧,赏他一粒银豆了让滚。”

少年笑着扔给他一粒银豆:“你还记得路吧,我就不送你回去了。”

秦涓迟疑了一下才去捡银豆。

他家殷实,银子没少见过,他对这个实在没什么概念,所以没什么感觉。

若说他想要的,他很想吃一顿肉,已经十几个月没吃过肉了……

*

秦涓不大记得路转了好久才得以回奴隶营,他想这时候奴奴秣赫早已睡下了。

可当他回了营帐,正要爬回他睡觉的地方,只见一人就坐在那边。

“过来。”奴奴秣赫的声音传来,秦涓吓了一跳。

他怎么还没睡下?他不会是特意在等他吧?

秦涓有些害怕,他已经不怕疼了,只要不去想那些伤口就不会疼……可是他就是害怕。

“他们带你去了哪里?要你过去干什么?和你说了什么?”奴奴秣赫用蒙语说了一遍又用汉语说了一遍。

“……”秦涓不想回答,他沉默的将那个银豆子递给了奴奴秣赫。

果然瘦小猥琐的男人眼里放出了光,似乎是喜悦。但又似乎没有那么喜悦,因为奴奴靺鞨得到过更大锭的马蹄银,只是那些银子放不得,每到奴隶营的兵能出去的时候,奴奴靺鞨会使劲的把那些银子花光,因为若他不花光,就会被比他强大的人抢走。

奴奴秣赫沉默的接过银豆,很快他看了秦涓一眼。

秦涓仿佛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一般,在他那一脚踢过来的时候秦涓飞快的躲开了。

这一躲,他仿佛忽然开了窍,他以前好傻,奴奴踢他的时候都不知道躲……

奴奴秣赫踢了个空,差点摔倒,顿时火冒三丈!

“马粪狗崽!你他妈!马粪马粪马粪!”奴奴秣赫想抓住秦涓,秦涓人小反应比他快,他抓不住,脚一滑,这下可真摔了!

“哎哟哟哟……”只听咔嚓一声,似乎是尾椎断了,奴奴秣赫疼的嗷嗷叫,竟然连坐都不敢坐直了。

秦涓吓了一跳,也不跑了,但也不敢靠近奴奴秣赫,他害怕男人报复他。

可是奴奴秣赫脸色惨白,看着不太好,到底是心地善良的孩子,他不敢靠近奴奴秣赫,但也不想不管他……

“你……”他艰涩的开口,却恍然惊觉自己好像不会说话了,是……他太久没有正常开口说过话了。

“去,去喊个人来,我,我尾椎骨断了……”奴奴靺鞨断断续续的说道,他脸色惨白,额头上大汗淋漓,像是数个月前秦涓见过的一个虚脱至死的签兵。

秦涓被吓到了,这一年他见过太多的死亡……心底里他压根不想奴奴有事,毕竟这是唯一一个能教他蒙语和汉字的。他眼眶一红,拔腿就往伙夫兵那里跑,给奴隶和签兵看病的可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郎中,而是奴隶营里懂一些药膳的伙夫。

几年前奴奴秣赫在进吉哈布奴隶营的时候也是以伙夫的身份,现在他混成了伙夫中的头子。可是奴奴不懂药,他甚至连能吃的草根与果实都分不太清楚。

这个时候天寒地冻大家都在睡觉,愿意爬起来的伙夫少之又少,来了的伙夫将奴奴秣赫抬到床上,又给他检查伤口,熬了点止疼的药草,如此就算是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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