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物虽多,然神异之最唯有伊曳。
机关人偶份量不重,如果换算为人类,大概与十三四岁的纤瘦少女差不多重量,实在难以想象它的身体里都装了些什么,而外观的精美让人难以对它下毒手,小白最终放弃了把它砸开观察内在的想法。
机关启动后它迈着小巧的步子,姿态优雅眉目谦逊跟随着小白,不管她快跑还是慢踱伊曳总能稳稳坠在她身后,但有时她故意起了坏心思飞快跑远,机关人偶无法寻觅主人,便安静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主人回来。
“这样看就像狗一样,主人不见后就会一直守在原地,直到死去。”
小何姑娘最近也不知看了什么话本,竟然感动得泪目莹莹,小白懒洋洋回了一句:“只是因为蠢吧。”
“少主您可真煞风景。”何丹情鼓起腮帮子。
“不过说起狗……我好像忘了什么?”小白抓了抓脑袋,俨然忘掉了独自留在谷里的铁狸,也不知来年归去这小土狗会不会长圆一圈。
说话间小何姑娘已经给安静微笑的机关人偶挽了一个漂亮的发髻,接着从常年被小白冷置的珠宝匣里掏出一件件首饰装点上去,小白越看越不对劲,出声道:“丹情,伊曳不是女孩。”
“它这么好看,总归机关人偶也没有性别,不如让这些首饰派上用场。”小何姑娘很倔强。
少主长得这般貌美,却不知道爱惜自己的相貌,穿得随随便便就算了,头发也不好好梳,真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暴殄天物,最关键何丹情轻功比不上小白,每次都逮不住她,这让小何姑娘一直心有怨念。
当然,把机关人偶当做娃娃打扮的小何姑娘并不知道桑霞馆特地准备的那一盒子道具,那物装上去之后会如寻常男子般潜伏,触动开关或者下令才会弹出,避免妨碍战斗,可以说这是桑霞馆对天工坊最后的尊重了。
小白老老实实把桑霞馆精心备的小道具装上,因为她发现这东西还可以当做暗器!她提前往里面塞了毒针和毒瘴丸,必要时也是一大杀手锏!
即便脱下华美羽裳,但穿上少主衣裙的伊曳依旧不显半分低调,若不是小白本身气质样貌撑着,与它处一块儿还真看不出来到底谁才是商老爷爱女。
“……这样看倒似您的姐妹一般,不过它的眼睛可没您的好看。”何丹情终于满意点头。
小白解脱般起身,不适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裙,哪怕回到商家她平日也如同一只野猴子,多是裤装打扮,英姿飒爽,上回这样规规矩矩穿裙子戴发簪还是因为要去求老太太出山帮衬她。
今日她头上戴着顶好的宝石额饰,赤色宝石与瓷白的珠子交织,微微下垂的双髻佩着成对牡丹状发饰,其下珠玉碰撞流苏飘逸,赤红的裙摆只在她蹦跳旋转时才会随风轻扬,大片飞鸟流纹同月色映照,水银般流淌。
“还有披风,您别仗着自个儿身体好就不爱穿衣裳!”小何姑娘一把逮住就要窜出门的小白,替她披上雪色毛绒领的兜帽披风,把少主裹严实后何丹情检查一番,气道:“口脂怎么又没啦?还有花钿也歪啦!这才一小会儿!”
“自家人吃饭不用这么麻烦啦,况且待会儿还不是要擦掉……”
“少主!你知不知道妆只化一半会非常奇怪?既然你让我给你画我就绝对不能给坊里姐妹们丢脸!”
小白有些后悔为了给大家一个“惊吓”让何丹情给自己打扮了,她摊手:“行吧行吧,不过哪用这么麻烦,看――”
她揽过旁边静立的人偶,凑了过去。
人类柔软温热的唇瓣就这样覆上机关人偶,研磨一圈,便夺去了何丹情刚刚替伊曳涂好的唇脂。
小何姑娘彻底看呆了,她双颊飞上了红晕,哪怕知道伊曳不过是个机关人偶,可这样看着……就像闺中姐妹亲密、不对,什么姐妹会亲对方嘴啊!
“完事!”
小白丢开了人偶推开房门蹦进雪地里,接着又是一眨眼伊曳也迈着小步追了上去,显然主人的突然“袭击”对于这个没有感情的机关人偶来说毫无触动。
何丹情呆呆留在原地,半响才捂着脸扭来扭去纠结道:“不管怎么说太奇怪了!虽然很好看、不对不对……”
小白觉得自己的努力还是有回报的,瞧瞧她愚蠢的二师兄那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连看她都不敢,耳朵都红了!
还有元宵,这家伙原来对异性也有反应吗?小白把他敞开的衣领合上,念叨:“你好歹尊重一下雪天,别老敞着衣服乱跑,炫耀你胸比我大啊。”
“因为很热,”他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抓了抓扶栏上堆积的白雪,然而身体的热度却持续上涨,他看着小白腼腆道:“少主今日像、像火炉一样。”
“为什么是火炉?”小白立刻收回替他整理衣领的手。
“因为看见少主就觉得……很暖和。”像儿时第一次在冬日被丢进河里泅水后和帮里兄弟们哆哆嗦嗦围在火炉旁取暖,大哥拿来了一箩筐番薯和地蛋,然后揉着他的脑袋夸他做得很好。
“咱们小三儿第一次冬日下水便如此勇猛,不哭不闹,还自己爬上岸,是个男子汉!”
二哥捧来放了糖和姜煮的暖汤,温温和和笑道:“既然没什么大碍,明日也继续下水吧。”
元宵一个哆嗦回过神,却见少主已经踹他一脚蹦远了,连忙跟上,他今日把长发老实编成了一个大辫子,还系上了少主给的红丝带,特别喜庆。
小白原以为今晚在商家吃团圆饭的就只有她、老太太、商虞,石铮元宵以及被何琦曼委派而来的何丹情,再加上个冒牌货殷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