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洒满了整片花园。
董叔提着鸟笼,沿着花园侧边的小径,晃悠悠地回到主屋的廊下。
鸟笼里养了两只画眉,最喜欢下午出去晒晒太阳,此刻正畅快叫着,表达满意之情。
董叔将鸟笼挂好后,背着双手,哼着小调走进客厅里。
桑达胜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脑黄金”的金色包装盒,正细看着上面的说明。
对于桑达胜的这个举动,董叔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打昨天桑烁回来,并且给他送了这两个保健品后,桑达胜起码已经拿出来看过六七次了。
董叔咳嗽了一声。
桑达胜放下手里的盒子,转头过来。
他皱着浓密的眉,看起来忧心忡忡的:“老董啊,你以前一直劝我,儿孙自有儿孙福,让我这个做爹的不要太过于难受。但是你看桑烁……他是不是又瘦了?”
“你说咱们要不要找医生给他调理一下身体?你看他都这么想着我,不光回来看望我,还给我买补品。”
“不行不行,光补身体也没用,他那么瘦,肯定还有别的因素。”
“你说,是不是他们婚姻不幸福的缘故??”
对于儿子强迫人和他结婚这件事,桑达胜是一万个不同意的。
他自己深受过这种婚姻的苦,甚至桑烁本人也是受害者之一。但他一直自愧于给桑烁的太少,面对这个儿子的任何要求都没办法拒绝。
董叔走过来,劝慰道:“我昨天看着,倒是觉得他精神气挺好的。人是瘦,但他从小到大都瘦呀。”
桑达胜白了他一眼:“他这么年轻,精神气肯定好呀!我说的是他的情绪,你有没有觉得他整个人就不是很积极的样子?”
董叔:“……”
难不成你儿子回来和你吵架你才觉得他情绪积极高涨?
当然,这样的话他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
董叔也跟着愁声道:“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有点……”
他还没把话说完,桑达胜脸上的愁绪更浓了。
董叔忍不住在心里笑。
他这个老主人,驰骋商场,谁都别想轻易套路他,让他动摇。却唯独,对自己的几个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也许这就叫做“一物降一物”吧。
董叔:“他昨天都主动回来给你送礼物了,要不咱们也做点什么帮帮他?”
董叔这话一下子说到桑达胜心里去了。
“你说的对,咱们做父母的,既然孩子已经给了台阶,咱就应该拿出态度来。要不,我们请他们两个回来吃个饭?你还记得小时候桑烁总念叨着想吃吃我做的松鼠桂鱼?”
江城是典型的南方城市,桑烁又是典型中典型的南方胃,嗜甜的很。
桑烁还小的时候,不知道家里那些恩恩怨怨,和桑达胜也亲。
只要他在家,总会粘着他说想吃松鼠桂鱼。可惜那时候桑达胜正值事业飞升期,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伴桑烁。
后来,当他真的有时间将这道江城名菜学会的时候,桑烁已经很少和他说话了。
再后来——
“我这道菜学了那么多年,总也该给他做一次对不对?”
董叔暗叹了口气:“既然这么关心在意他,那您昨天小崽都叫出口了,怎么他问您说什么的时候您又不敢说了?”
“小崽”是桑父给桑烁取的小名,同样的,年长一些的桑天亮就叫他“大崽”。
然后,家中唯一的女儿,是“囡囡”。
昨天桑达胜叫“小崽”的时候,桑烁没听清楚,董叔可是听得分明。
桑父一秒变了脸色,凶巴巴地:“要你管?”
董叔忍着笑:“行行行,我不管,您爱怎么叫他是您的事。”
桑父这才满意地,继续看回手中的“脑黄金”:“我刚才一直在看这个的说明,你看呀,这里面含有松果体(MT)以及很多的有益菌,对改善睡眠还有肠道特别有效果。”
董叔凑上去看:“这些感情好呀,您吃了,一定会变年轻的。”
这时,桑达胜的妻子崔敏君正好从外头购物回来。
听到两人的谈话,她高跟鞋在地砖上踩地哒哒哒的响:“怎么,桑烁想你变年轻了然后去找个小姑娘来恶心我么?”
桑父:“……”
他看了一眼崔敏君:“你看你,一天天的就不会好好说话。小崽这是知道我年纪大了睡眠不好,给我买保健品让我改善睡眠呢!”
崔敏君挑眉:“你忘了他小时候,你每天偷偷跑去他房间看他睡觉,吓得他鬼哭狼嚎的事情么?他买这个就是希望你睡得死一点,别去吓人了。我看啊,他嫌弃你比嫌弃我更多。”
桑父哭丧着脸看向管家董叔:“是真的吗?小崽真的这么想,才买这么个玩意儿给我?”
董叔:“……”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了。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片刻沉默后,桑达胜把“脑黄金”的盒子往桌上一扔,甩手臂往自己书房走去。
崔敏君冷冷一笑,转身上楼。
高跟鞋蹬地的声音刚在楼梯上消失,桑达胜立刻从书房里走出来,将那盒脑黄金抱到怀里。
“就算嫌弃我也没关系,这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给我买礼物,我必须放到我的收藏柜里去。”
看着老主人再次消失在书房门内的背影,董叔笑着摇了摇头。
对于请桑烁和单凌风吃饭这件事,桑达胜是认真的。
知道单凌风对自己儿子没好感,怕为难桑烁,便自己给单凌风打了个电话。
两人在生意上有过不少交集。单凌风这人虽然冷冷的,但能力强做派正,给桑达胜是印象很好。
果然,如他所料那般,单凌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他周末回去吃饭的邀请。
单凌风挂断电话。
坐在他对面的,是前几天打电话调侃他的张星宇。
办公室里很安静,张星宇坐的离单凌风近,电话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
“单凌风你最近不对劲啊?前几天把醉酒的桑烁带回家,今天又答应了老丈人的邀约。难不成——”他拖着长长的语调,靠过来,“结婚后,找到一点那花瓶的优点了?”
单凌风有些嫌恶地往旁边挪了挪:“我只是单纯去看戏。”
张星宇:“他家吃饭能有什么可看戏的,桑烁和他老子不合多少年了,这两人凑一起不是吵架就是不说话,你也不怕被闷死?”
单凌风唇角很浅地勾了一下。
若是以前,他也许会担心这个。
但现在,他更想去看那个白天睡觉晚上出去鬼混的“shǎ • bī”,如何当着自己面,表演一出好戏。
·
桑烁是到了桑家后,才知道单凌风也会来吃晚饭的事情。
经过几天的暗中观察,以及对家里佣人管家的旁敲侧击,他发现单凌风是个生活很规律的人。早上七点起八点出门下午七点回家,什么时候睡觉不大清楚,但是能早上七点起床的,想来也不会太晚。
而他呢,不到中午不起床,天黑就宋迟一起在外面到处浪。
也因此,他们两人形成了完美的时间差。
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再没机会见到,或者说上话。
单凌风的车开进门的时候,桑烁正站在主宅侧面的走廊里逗鸟。
听到油门声,两只画眉转头过去,对着开进来的黑色SUV吱吱叫着。
桑烁也跟着看过去。
男人利落从车上下来,站在院子中央。
似是感受到桑烁的目光一样,男人侧头看过来。
夕阳未彻底落,有细碎的光斑闪烁在他黝黑的双眸中。
桑烁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
对视几秒后,单凌风移开目光,迈开长腿进屋。
桑烁也准备进去,刚转身,差点和身后的人撞个满怀。
他拍了下胸口:“董叔,你怎么走路没声,吓死我了。”声调微微提起,似在埋怨,更多是撒娇的口吻。
董叔笑眯眯地:“我就是来问问你,你那天买的那个脑黄金哪里买的?”
桑烁报了个地点:“那个吃了有用吗?有用的话我也给你买两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