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净殿里的秋崖正泡在洗仙池中。
哪怕外面乱得天翻地覆,但身为兰清仙君的秋崖,每日的清洁、祈祷、修行,都得一丝不苟地完成。这就是身为灵脉守护者的任务,避无可避。
即使秋崖并不喜欢。
所谓沐浴,并不是愉快地泡澡。
他只着一层洁白里衣,踩着白玉石,缓步走入由先天灵气汇聚而成的洗仙池中。
侍女们将新的衣物放在池边,悄无声息地退下了——仙君不喜她们靠近。
为了保持吸收转化先天灵气的体质,秋崖必须每日都在这池水中泡够一个时辰。
高密度的先天灵气像密密麻麻的针钻入他每一寸皮肤。
秋崖不动声色。
这点痛算不得什么。
灵脉大典上他以己身将先天灵气转化为可供人吸收的灵气,惠泽天下各大门派。
但那无数贪婪的视线中,却无一能看穿他所承载的巨大痛苦。
秋崖从来不会流露出痛苦之色。
从他还是懵懂幼儿时就知道,无人会在意他的感受。
他是兰清仙君,不是秋崖,也不是人。
漆黑的发丝如细蛇蜿蜒地浮在水面上。
无需凝神,他便听到仓促的脚步声靠近。
是洛樱。
洛樱跪在重重帷幕后,沉声道:“仙君……诗双逃了。”
秋崖双眉微蹙,透过层层帷帐,看到洛樱双手举起,掌中捧着一枚戒指。
洛樱:“她将戒指丢掉了。”
秋崖眉间紧皱的纹路逐渐平复,一丝笑意在唇边浮现。
她反应得还挺够快,虽然她人逃走了,可他却觉得更有意思了。
只是,她能逃,他却不能去找她。因为他一日都不能离开七净殿。
秋崖捧起一捧先天灵气,凝聚成液体的先天灵气从他的指缝中流淌下来。
他的身体就像一个能够转化先天灵气的工具,同样,先天灵气也是维持这具身体运转的能量。
正是因为这体质,所以他才是兰清仙君,一生都无法离开七净殿。
他被囚禁住了。
无人将他当做活人对待。
被高高供奉的、没有自我意志的,是雕塑,是死物。
唯有她,那个魔修的女子,她别有目的地接近他,媚态横生地勾引他。
她将他当做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来对待。
她走了,这七净殿,又变得毫无生趣了起来。
秋崖垂眼,眸光冷淡。
“组建一队精锐,就算找到天涯海角,也要——”
洛樱觉得畅快,仙君一定是恼了,才是这副追究到底的强硬态度。
却听里面传来四溅的水声,静默一瞬后,仙君的话传入耳中:“罢了,不必再找了。”
晏妍伏在秋崖胸前,不敢抬头。
又回来了!
萧云枫说的不错,原来总是让她瞬移到他身边的咒就在她身上!
如果不解开这个咒,她就算逃再多次都没用。
晏妍觉得隔着一层湿哒哒的单衣摸在他胸膛前的掌心烫得有些疼。
秋崖抓住了她的手腕,令她抬起了脸:“是那个魔修让你回来的?”
晏妍表情有些僵硬。
萧云枫还说,这咒是用施咒者的神魂之力为介施成,不受时间空间影响,唯一能解咒的,只有施咒者和被施咒者两人。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使这个咒,毕竟实现它耗费巨大,唯一的作用却只是把被施咒者送到施咒者的身边。”当时萧云枫如是说。
施咒者就是秋崖……
晏妍凝望着他,心中惊涛骇浪。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小说中兰清仙君和梦华圣女毫无牵扯啊!
重点是,他好像压根不记得她给他施咒了!
晏妍迟缓地回复他的问题:“我……我也不想回来的。”
秋崖轻轻笑了声,胸膛微震。
他将晏妍从池中拽出。
晏妍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然后……被拉进了他的寝殿里。
秋崖浑身还湿着,只在外披了一件宽松的外袍。
晏妍在秋崖身上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她双脚钉在地上,不肯动了。
秋崖的身形隐没在轻纱之后,他好像是狼外婆哄骗小红帽,和善地唤她:“过来。”
晏妍小心翼翼地拨开轻纱帷幕。
秋崖懒懒地侧卧在榻上,外袍被洇湿,裹出劲瘦高挑的身形。
他问她:“你看到了什么?”
晏妍心咯噔一下,飞快地捂住眼睛:“我什么都没看到。”
秋崖的笑声挠痒了她的耳朵:“冥里,她说她没看到你。”
从梅瓶口里探出半个身子的冥里就跟印度艺人养的眼镜蛇似的,摇晃摇晃身子,往晏妍身前滑去。
他对她说:“本尊的名号你可听说过?我是魔修大佬,不仅被这混蛋杀死,还被他抓了起来,你猜为什么?”
晏妍改用手死死地堵住耳朵。
作为穿书者,她当然知道为什么——
冥里说:“因为他要我教他堕魔。”
啊啊啊她不听她不听,干嘛故意把这个秘密告诉她啊?
听到反派大boss的秘密后不就要被shā • rén灭口了吗?
晏妍哀怨地看向秋崖。
秋崖抬手,扯下了蒙眼的布条。
他睁开了眼睛。
晏妍有点维持不住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