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拍。
这是一场极其盛大的结婚晚宴。
新娘一身奢华白纱裙,新郎穿着昂贵黑西装,两人言笑晏晏,幸福地接受来宾祝福。
南梁踩着高跟鞋一步步上前,微笑着说:“祝你们新婚幸福。”
新娘惊喜极了,“我的天,我以为你来不及了。”
南梁勾起唇:“怎么会呢?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不来参加你的婚礼呢?”
新娘催促她:“那你得给我弹婚礼进行曲,你当初可是答应我的!”
南梁温柔地看着她,“当然,无论你什么时候想听我都愿意弹。”
“更可况,今天可是你的大好日子呢。”
当主持人宣布当红女星南梁亲自弹奏钢琴时,即便是再显赫的来宾都忍不住欢呼。
南梁在众人的欢呼声和鼓掌声中,落落大方走向了展厅中心的钢琴处。
灯光聚集于她,视线也在她身上。
她是如此闪闪发光,以至于本应成为焦点的新娘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南梁低下头,手指放于琴键上,却不并急着弹奏,而是在心中默念——
“一、二、三……”
“嘭!”
头上的吊灯猛地砸落,喜气洋洋的新郎头上猛地被开了瓢,鲜血从那还带着笑意的面容滑落。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新郎面带笑容满脸鲜血向后倒下。
寂静死般蔓延。
突然,一阵尖叫声响彻云霄,“啊啊啊!死人了啊!”
无论是商界名流还是上层贵族,此刻却如同再普通不过的人类,苍白着脸惊慌失措地溃逃。
尖叫声、哭泣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有人在努力逃跑,有人在叫救护车,有人上去查看新郎情况,有人拉开了呆愣的新娘……
在一片忙乱中,南梁慢慢抬起头,那是一张艳色无殊的脸。
那张脸缓缓露出了一个妩媚动人的笑容,饱满的红唇微微开阖。
南梁轻声呢喃,目光温柔,“看,是不是很惊喜?”
这刺眼的鲜血洒在洁白的纱裙上,显得耀眼又妖艳。
这不才是婚礼应该有的刻骨铭心吗?
陈导:“cut!非常完美!”
开门戏一镜过,陈导对宣莺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
趁热打铁,他直接让道具组准备下一镜。
宣莺独自站着,没有人去打扰她,她可以一直保持着这种入戏的感觉。
宣莺闭上眼睛,在刚刚那一刻,她似乎不再是宣莺,而是真正的南梁。
真正的入戏。
入戏到当陈导喊过时,宣莺甚至有点遗憾,刚刚如果不是人造血浆就好了。
如果是真正的鲜血,那才是最昂贵的艺术品吧?
宣莺细声呢喃:“有点不对劲。”
和以往饰演的明月不同,这个南梁的角色有点邪,似乎有惑人心智。
宣莺甚至觉得自己不像是在入戏,而是真正被侵入了心智。
宣莺:“要不还是让洛哥把那沓刑法案例送回来吧。”
她暂时还没有在监狱叱咤风云的兴趣。
下一场戏是男女主相遇的戏份,也是电影的重头戏。
陈导格外重视,再三确定各部门就位后,方才大喊:“A!”
警车救护车都来了。
医护人员迅速将新郎送上急救,但是从新郎那被鲜血浸湿的黑西装来看——他必定没有存活的可能。
新娘似乎还不能接受现实,整个展厅都能听到她声嘶力竭的凄泣。
喜事瞬间变为白事。
人生无常即如此。
整个酒店都被控制,参加婚礼的嘉宾也全部不能离开,必须接受警方的审讯。
警车一到,北望立刻跳下,疾步如飞往展厅赶。
两三个小警察正在向他汇报情况,“我们已经检查过天花板,发现吊灯的某颗螺丝自然松动,初步排除他杀……”
北望脚步微顿,“婚礼现场,吊灯掉落,新郎死亡,这么多个巧合,你和我说是意外?”
那个警官被问得哑口无言、
北望冷笑,“不,这不可能是意外。”
由于死者家属及新娘过于激动,第一个被审问的人就是距离新郎新娘最近的南梁。
北望一行人穿过展厅,来到审讯室,那里坐着一个正背对着他们的黑发女人。
北望坐到审讯桌前,用手敲了敲桌子,“南梁?”
南梁慢慢回过头来。
她原本画着极为艳丽逼人的妆容,然而此刻,那双飞扬的双眸却忧伤下垂,依稀还能看到泪水。鼻尖、下巴、双颊都微微泛红,一看就让人觉得,她刚刚是不是害怕到哭了?
似乎是因为刚刚亲眼目睹了恐怖事件,她披着毛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将那姝色无双的脸露出来,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面对北望冷漠的问话,她仿佛经受不住,全身轻轻一颤,受惊似地瞪圆了双眸,轻咬下唇,用鼻音发出一声:“嗯?”
几个跟随而来的警察都忍不住轻轻抽气,甚至忍不住用责怪的眼神看向了北望。
怎么能对这么一个可怜可爱的大美人如此冷漠?
北望眉头皱得更紧了,“坐直了,我现在依法对你进行审讯。”
南梁似乎更惊慌了,柔弱可怜的双眸泛起泪水,波光粼粼。她强忍着害怕,“你问吧,只要能找出凶手是谁,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配合。”
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画面。
然而,摄像机却捕捉到,在南梁翻着泪意的眸光深处,却是饶有兴趣的笑意。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眼前这俊秀英气的警官,升起了浓浓的兴趣。
这种正直的警官玩起来肯定很有趣吧?而且,说不定很耐玩呢?
这样想着,南梁更加专注地看着北望。
北望努力保持冷漠,“很好,那么……那么……”
他忽然哀嚎地抱着脑袋,“我忘记台词了。”
陈导:“cut!”
片场立刻响起哄笑声,北望被笑得脸颊涨得通红。
宣莺却下意识皱起眉,心生怒气,她很讨厌飙戏的时候被打断。
那会让她有一种隔离感。
陈导没有因为男主角是新人就宽容,相反,把北望骂得狗血淋头,“你是猪脑子吗?!台词都能忘?!”
“还有,不要说台词,注意下你的表情管理!这个时候,北望是因为直觉怀疑南梁的,他对她是极其防备和警惕,你竟然还一脸羞红,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眼珠子都黏在宣莺身上了吗?”
北望极度羞愧地不断点头,“导演,我错了。”
片场又是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说实话,片场上的工作人员极其理解洛昭忘词的原因。毕竟,南梁这个角色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当她惊慌失措直勾勾地凝视着你时……
很少有人能把持得住。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后,陈导大喊:“A!”
当场记板一拍,宣莺迅速再次沉浸到刚刚的氛围中去。
她裹着毛毯,出神看着前方。
身后传来了小警察汇报的声音,还有他们一行人杂乱的脚步声。
慢慢地,那脚步声停在了她前面。
宣莺听到了洛昭的声音,“南梁?”
不知道为什么,宣莺突然觉得,以南梁的个性,她不应该一开始就表现得如此惊慌胆怯。
南梁应该是大胆的、勇敢的、甚至有一种飞蛾扑火的自我灭亡感,所以在北望质疑地喊她名字时,或许……
头顶的聚光灯依然执着放着光。
在这光亮中,宣莺慢慢转过身,一半脸颊隐在黑暗中一半脸颊暴露在光明中,衬得她如妖似幻。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极其大胆地直视着北望,“嗯?”
那坦率自然的笑容,仿佛在暗示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而她,并不害怕所谓的法律制裁。
这一回,北望整个人直接愣住了,甚至连一开始的台词都说不出。
不,刚刚不是这样的……
“cut!”
陈导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劈头盖脸就冲洛昭骂:“你疯了吗?还是得了失忆症?一句台词都记不下来?”
洛昭被骂得卡壳,满心委屈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哀怨地看向宣莺。
宣莺朝他眨了眨眼,做了个口型,“小弟弟,演戏不是这么容易的。”
洛昭脸颊猛地爆红,接着转青,继而变黑,生动演绎了何谓调色盘。
本来就处于暴怒边缘的陈导直接失控了,对着洛昭输出了十分钟的无生殖器官的脏话。
直到最后,陈导把洛昭拉到一边,平心静气警告他:“洛昭,听着,我知道宣莺很美,刚刚她表演的时候,片场上所有人的实现都在她身上。”
“但是,你得记住,你是这部戏的男主角,是和她拍对手戏的男人。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你露出被迷得神魂颠倒的表情的时候,懂吗?”
洛昭被说得脸红耳赤,努力狡辩,“不是,主要是宣莺……宣莺改戏!”
陈导冷笑一声,“改戏,改哪里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等洛昭继续说,陈导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听着,宣莺对这个角色的把握非常熟稔,在这里的情绪处理也一点问题都没有。我不管她有没有改戏,或者有没有按照原来的情节来演,只要她不违背人设,我就绝对不会喊停。”
“相反,你作为男主角,那就必须接过她的对手戏。否则,如果你们两个一点化学反应都没有,我不介意换人的,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