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也顾不上吃饭了,接下来还有场硬仗要打,去厨房拿了两个饽饽几口吃掉,先垫吧垫吧肚子再说。
边疾步往回走,边飞速转动脑子,把事情按照紧急重要的等级划分,先解决最紧急且重要的事情。
数九严寒的天气,小河被关起来,可没有炭盆取暖,就是衙门不用刑,她的身子也受不住。
苏培沉吟了下,对二贵说道:“你回我的院子去,取二十两银子,叫上大妞带上厚衣衫,先去衙门找人。不要心疼银子,把看守的人买通了,让他把厚衣服送进去,给小河提供热水吃食。先说好了,只要小河在里面面不吃苦受罪,银子都好说。”
二贵听得不住点头,还没答话,徐阿水已经倒抽了口冷气,怪叫起来:“二十两!苏爷爷,您真是好大方,一掷千金为红颜啊!”
苏培铁青着脸,一巴掌拍在了徐阿水的狗头上:“你给老子闭嘴!”
银子是王八蛋,没有了再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苏培没那么高尚的情操,但若能拿银子买一条人命,还是给他做衣衫女人的命,就是倾家荡产也愿意。
穷得一个大钱都拿不出来的徐阿水不会懂,苏培颇为惆怅,对二贵说道:“快去吧,反正你知道我的银子放在哪里,不够再回来拿,记得到时候报账。”
二贵嫌弃地淬了徐阿水一口,撒腿跑了。
徐阿水摸着脑袋,偷瞄着苏培,脸一抹,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积极地问道:“苏爷爷,您要小的做什么?”
苏培冷笑,低声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徐阿水听得眉毛乱飞,摩拳擦掌说道:“苏爷爷,您放心,小的......”
忠心还没有表完,苏培已经大步离去,徐阿水吸回冻出来的清鼻涕,赶紧去按照苏培的吩咐办事。
一走进前院,苏培敏感地发现,院子里的气氛不大对。
以前见到他就撒丫子上前点头哈腰请安的孙子们,此时虽然也上前打千见礼,撒丫子的速度,兴许是有了顾虑,略显出迟疑。
苏培也不在意,锦上添花难添,雪中送炭更难送。
这群小孙子,他也没付出什么感情,他们摇摆不定,正常得很。
还没有到正屋门前,便听到里面传来弘昀咯咯的笑声。
门帘掀开,高良走了出来,掀起眼皮看了眼苏培,朝他恭敬地抱拳打千:“苏总管来了。爷吩咐我来传苏总管,正好,您请进去吧。”
苏培输人不输阵,哪怕心里已经兵荒马乱,面上却依旧坦然自若,朝高良矜持地点了点头。
走到门边,故意拿掉帽子,给他展示他们团伙诬陷的反清复明头。
苏培还状若随意轻抚头上的板寸,不动声色看向高良。
高良果然被苏培的发型吸引住,眼睛直直看向他。
如此英俊的容颜,苏培认为他不配看太多,很快戴上帽子,掀帘进了屋。
正屋里暖和热闹,胤禛坐在上首的圈椅里,慈爱地看着在屋里跑来跑去疯玩的弘昀。
长平扎着手,像只老母鸡那样护着弘昀,生怕他撞到了桌椅,或者摔倒了。
除了他之外,弘昀院子里伺候的几个奴才嬷嬷,躬身肃立在一旁。
苏培一进屋,除了玩得正起劲的弘昀,其他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胤禛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吩咐奶嬷嬷说道:“把弘昀带回院子去。”
奶嬷嬷忙上前,把手上的小袄子给弘昀穿上,把他抱起来哄了出去。
弘昀一离开,屋子里立刻安静得落针可闻,胤禛盯着苏培,沉声说道:“苏培盛,你好大的狗胆!”
苏培这时候必须半装傻,不然他在前院有狗腿子报信的秘密就浮出了水面,尽力摆出张茫然的脸,任由胤禛骂。
胤禛看着苏培就来气,指着长平说道:“你来说。”
长平应是,上前将苏培对下面克扣之事,以及弘昀所问反清复明的问题再说了一遍。
他一说完,屋里留下的几人,一起噗通跪了下来:“求爷替奴才做主,奴才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苏培来这里以后,从来没有克扣他们一个大钱,以前苏培盛有没有克扣,也无从可查。
他们提出的克扣之事,苏培百口莫辩,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死无对证的事情。
辩驳毫无意义,苏培不想与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扯头花,只要搞定胤禛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所以,他必须搞定胤禛。
苏培首先需要安静的环境,不能被这几个人乱入打扰,当即说道:“爷,奴才有话想说,马上要到爷用饭的时辰,奴才不想耽误爷,奴才想请他们出去,与爷单独说几句话。”
跪在地上的人,包括长平皆齐齐震惊地看向苏培。
按照常理来说,这时候他应该为自己辩驳才对,他们都想好了无数的对策与说辞,只要苏培一开口,他们有一万句话拿出来堵得他哑口无言,
没曾想,苏培太狡猾,居然不与他们正面对上。
长平急了,赶紧说道:“爷,奴才想与苏总管当面对质,爷不能听他一人狡辩啊。”
其他人也一起附和,苏培手紧握成拳,手心汗都出来了,忐忑望着沉思中的胤禛。
过了一会,胤禛下巴抬了抬:“你们都出去。”
长平等人彼此互望一眼,惊慌不定告退。
胤禛冷冷地看着苏培:“你说吧,我倒要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苏培斟酌着开了口,先是如实坦诚了小河的事情:“她是奴才的邻家妹妹,家里遭了灾,最后流落到了京城,恰好被奴才遇到,在京城能遇到邻居不容易,奴才就收留了她。平时她也自尊自爱,靠着做针线活为生。奴才先前听说,她被人衙门抓走了,诬陷她是人的逃妾。”
胤禛诧异地说道:“居然还有这档子事,你竟然还藏了个邻家妹妹?”
苏培当然不能承认是藏,忽略掉胤禛的话,半真半假说道:“奴才不敢瞒着爷,本想等到年后,替她寻个忠厚老实的人嫁掉,奴才也就无牵无挂了。谁知生出了这档子事情。奴才一听,就知道是高良在背后搞鬼。”
胤禛眉毛抬了抬,神色淡淡,问道:“你为何会如此笃定是高良?”
苏培推心置腹,老实说道:“人人都想做这个总管之位,高良尤其想,已经明里暗里给奴才使了好几次绊子。奴才从不生气,因为有竞争,才能督促奴才做得更好。可这次的事情,奴才却很生气,高良万万不该,把无辜又柔弱无靠的女人牵连进来,实在是太可耻。还有。”
苏培停顿住,胤禛正在等着他的下文,不由得掀起眼皮看了过来。
“衙门的人前来缉拿人,是因为高良去衙门走动过。他为了一己私欲,把整个贝勒府牵连了进去。贝勒府的奴才,与衙门官员私自来往,这件事传出去,就是在给爷找麻烦。”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纯粹是扯淡,高门大户家生出的小是非,谁不是派心腹奴才去衙门走一趟了事。
贝勒府是绝对的高门大户,高良这样的豪奴走出去,衙门的人敢不买账。
苏培以前泡在网上,看到那些扣帽子的吵架方式,这时就派上了用场。
管里面是怎么回事,扯着虎皮做大旗,先给高良扣上一顶死罪的帽子再说。
胤禛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苏培飞快偷瞄了他一眼,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奴才有幸得爷看重,身为府中总管,奴才本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前去衙门把妹妹救出来。奴才却不能这样做,因为奴才不想让贝勒府被扣上骂名,好似衙门是贝勒府所开,一个奴才就能随意耀武扬威,说捞人就捞人。”
以后胤禛会是皇帝,现在他只是个贝勒,连亲王都不是,还得韬光养晦做人。
太子身边的奴才,在外面名声可不大好,私下里议论的颇多。
苏培知道,嚣张跋扈的名声,胤禛肯定不会担。
胤禛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手背上的青筋突起,苏培知道他已经在发怒的边缘。
至于反清复明,苏培往胤禛快沸腾的油锅里,加了瓢水。
“爷,弘昀阿哥今年不过四岁,打哪儿学到反清复明这个词?奴才猜想,应是弘昀阿哥身边伺候的人教了他。弘昀阿哥才这么小,他们居然忍心利用他的天真无邪,真是其心可诛。若是传出去,四岁的稚童,都知道反清复明,好似府上到处都是反清复明的人,这是存心要置贝勒府于死地啊。”
苏培继续把小细节放大,帽子乱扣,誓要把长平几人摁得翻不了身。
胤禛斜了苏培好几眼,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被他冠冕堂皇的话骗去。
苏培心中渐渐焦急,眼角不住朝外瞄,徐阿水这个狗东西,关键时候难道又掉了链子?
胤禛聪明得很,他搬出来的大是大非,经不起推敲,仔细一琢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他没办法,在紧急情况下,就干脆来一场豪赌。
赌胤禛愿不愿意冒险,拿前途冒险,拿亲儿子去冒险。
“爷。”李格格带着哭腔的声音传进了屋,“让开,我一定要见爷。”
苏培长长松了口气,终于来了。
胤禛皱起眉头,听到屋外高良在劝说李格格,扬声说道:“让李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