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昏暗,蔚茵纤瘦的身形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掉。
对于傅元承,即便过了一年之久,仍旧残存着当初的惧意,以至于现在越发加深。
傅元承单手背后,目光锁上墙边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向她:“合着,昨日我说的你全未听进去?”
别说是这一处小宅院,现在的侯府哪处是他去不得的?
蔚茵后腰碰上柜子,再退不得,眼见人已到了面前,一伸手就能抓住她。那股令她窒息的压迫感袭来,只觉得头越发晕沉:“殿下何意?”
“怎么,”傅元承鼻间送出一声冷哼,隔着她一步外站定,半垂眼睑盯着她,“你想和穆消一样下场?”
蔚茵别开脸,身子一侧想要走出这片控制阴影。
然而步子才稍一动,傅元承手臂一挡将路拦住,把人困在原处。下颌微一扬,脸色阴沉几分。
“可,”蔚茵动动唇角,艰涩吐出几个字,“臣妇夫君横死,连具尸首都不得,连哭几声都不允么?”
说着,眼睛再次湿润,垂下头去轻拭眼角。
傅元承单手背后,手掌不觉收紧,没有温度的轻笑一声:“哭几声?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二少夫人是要殉情!”
他刻意咬重“殉情”二字。
蔚茵不想多说,白日不过是想拿回钥匙装作发疯,如今达到目的,她又何必在此与傅元承胶着?便是让他离去最好。
可是,显然对方并不想走,也不知为何就那么大的火气。
“蔚茵,抬起头来。”傅元承口气带着毋庸置疑。
蔚茵咬咬牙,压下情绪抬头,平静道:“殿下,过去是蔚茵不懂事,说了错话。可今日是我要为亡夫守孝,您来这儿会沾上晦气。”
这般说出,傅元承才仔细在她身上打量,果真是一身素白,连着发间也簪了白花。还真是为那穆明詹戴孝。
“好一个守孝,你以为我在意这些?”他不以为意挑了眉,伸出手抓上她的肩头。
蔚茵下意识躲避,仍旧是慢了半拍,双手推据。只觉发间一扯,那朵白花已被傅元承摘取手中。
他指尖捻着那白色绒布绢花,冷嗤一声,随后手里一松掉去地上,踩进脚底:“你没想过落至如此,是拜他所赐?”
蔚茵皱眉,嘴角抽动两下:“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该如此做。”
“啪”,身旁的柜面上一声拍响,是傅元承的手掌落上,带着手腕上的墨玉珠串也磕碰出声。也就将她整个圈住在眼前。
“夫妻?”他从齿缝中送出这俩字,嘴角满是讥讽,“真好,你对他真是有情有义。”
蔚茵心中一沉,忍不住开始发抖,钳在肩上的手几乎随时会捏碎她,就像他当日在汉安时一样。以至于那句“放开我”黏在喉咙里,怎么都无法说出。
他会,他真的会。
两人如此的僵持着,蔚茵浑身难受,后背浮出一层虚汗。明白继续说下去只会更糟,在傅元承面前她什么都不是,不如闭嘴。
“蔚茵,”傅元承淡淡开口,好似在嘴里琢磨着这个名字,“本宫不喜欢这身素服,去换下来。”
蔚茵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瞧着黑暗中男人的脸,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却知道他眼中如何的冰冷:“我……”
“你?”傅元承松开五指,指肚试到她柔软的发丝,这样近也能嗅到她身上淡淡桂香,“记住,以后听话。”
蔚茵大半的力气是靠着柜子支撑,胸口憋闷非常。傅元承的话让她恐慌,身子摇摇欲坠,手伸出去想扶上柜角。
眼看着她侧过身子弓下腰移动着,在傅元承眼中是一种渺小的逃脱,或是厌恶。不由心中生出莫名的异样,烦躁。
“还是不想听?”他五指张开扯上她的手腕,带来自己身边。
然而下一瞬,人就软软的滑下去,像树上坠落的桂花瓣。
“阿莹!”傅元承长臂一伸,半蹲下将人拦腰接住,继而抱在怀中。
“嗯……”蔚茵难受的轻哼,眼皮越来越沉。
傅元承探上她的额头,试到一片滚烫,连着她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热。
。
灯火昏黄,蔚茵醒来的时候,桌前点着一盏灯。
一床厚被子搭盖着,捂得身上出汗,粘腻难受,迫切想要一丝清凉。
“夫人醒了。”槐妈妈上前小声唤着,看得出松了一口气,“你怎的不舒服也不说出来?”
蔚茵知道自己在发汗,忍住了想蹬被的想法:“我以为不会有事。”
一说话才知道嗓子哑的厉害,口中苦涩,身上无力。
槐妈妈拿帕子为她擦拭额头,轻声说着:“郎中来看过了,给你开了药,需要养些时候才行。”
蔚茵眨眨眼睛,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郎中,开药,有这个权利的只能是傅元承:“我睡了多久?”
“一整天。”槐妈妈回道,看着她欲言又止。
蔚茵看出来,就问:“怎么了?”
槐妈妈站好,双手握在一起:“今儿白日里,有官员过来给府里的人登记,说是与侯府无关的人要离开。”
屋里一静,能听见外面小虫鸣叫。
蔚茵看着槐妈妈,嘴角漾出一抹笑:“妈妈正好可以离开,回去照看阿渝。”
“夫人,”槐妈妈再也憋不住,以手掩面哭泣出声,“你这样,我怎么能走?”
“官家的事总要跟着办,”蔚茵倒是有些欣慰,人能出去就好,“说到底,要是碰上那些昏庸的,感情一鞭子全打成侯府的人,冤都喊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