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怀胎诞下的骨肉,哪里能看着不管?当年的大夫是自己人,封了穴位将假死的孩子带出了府宅,只是后来灾情闹大,一时无暇顾及去接,后来大夫被杀,彻底没了消息。”
“我后来知道后曾派人查过,找到了那大夫逃难避世的人家,听说孩子后来逃亡路上托付给了一个许姓的ru母,一个姓氏宛如大海捞针,再往下查,一丝线索也没有了。”
这一字字一句句都太明显过了,就差把证据甩到他脸上了。
许辞若再听不懂,那就是装傻了。
寻求了那么久的答案,如今终于真相大白,他却觉得喉咙里好像卡了一根鱼刺,扎在血肉里,咽不下,吐不出,梗得人难受。
原来他只是一个弃子。
一个出生就被判定了死刑的孩子。
许辞身体发抖,几乎是忍不住地后退,最后撞上了什么东西,他踉跄地跌坐在了地面上。
不是怕,是一种又气又惊又不知所措的错杂情绪,他不知道要如何消化这些,难以承受的悲痛几乎要将他逼疯了。
空气中有细微的衣料摩挲声传来,忽而,一只手伸在了他眼前。
许辞搓了一把脸,用力打开了那只手,“你少惺惺作态了!”
一切都是假的。
他曾经的家是假的,母亲是假的,只有这些年他经历过的苦难与磋磨是真的。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一瞬之间什么都失去了。
他以往从未被环境打趴下过,哪怕就是身陷南风馆之时,他都在拼死求生,可是如今,他却不知道活下去有什么意思了。
他抬头,忽而笑了起来,盯着面前的钟离廷,一字一句道,“你一定很想杀了我灭口吧?你来吧。”
他那双眼没有一丝求生的情绪。
钟离廷收回手,“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哈,你很得意吧……”许辞开口,他呛了一声,身子和手都在发抖,连牙齿都开始打颤,“你一定很得意,天时地利人和全都站在你那边,而我呢,我从一出生就注定是死棋了。”
许辞没有歇斯底里,却也真是气极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他才勉强冷静下来,没再失态下去,“很好笑吧,我这么多年艰难苟活,现在来告诉我,我从一出生就该死了。”
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出了细细的委屈,很轻,“凭什么我就要经历那些?凭什么我就该死?”
“我的确经历过你经历过的苦难,我今天也不想说没什么,都过去了这些废话,可世间千万纷扰,一昧执着前事一点用都没有。”
许辞直视他的眼睛,喉结滚动了几下,激烈的情绪被他死死压住,“像你这种人懂什么?你没有经历过寄人篱下,举步维艰的日子,你当然可以轻描淡写的说句掀篇。你见过多少龌龊?你真以为这世间黑是黑,白是白,所有一切都是温室里的真善美吗?”
谁是温室里的花儿了,全世界就他一个人委屈了吗?
卫令刚想说什么,被钟离廷抬手阻了,“让他说。”
“当年战火不断,我小时候就跟着母亲颠沛流离,逃难路上她吃了很多苦,我一辈子的目标就是以后要让她过上好日子。”他说着抬起了一双眼睛,微微泛红,似乎带着一层薄雾。
钟离廷觉得,他似乎是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