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恒不出意料,在皇帝身边看到了沈明泽。
他深知上次大殿上,他将沈明泽的罪行公之于众,已经把他得罪狠了。
当时没能一击必杀,他就预料到了会受到来自对方的报复。
不对,不能这么说,那件事是易淮做的来着。
不愧是他的幕僚!
至于误会了沈明泽?呵,这算什么误会,他本就是一个心思深沉、无恶不作的奸臣!
祁恒故意无视沈明泽,对皇帝行礼:“父皇。”
皇帝扯出一抹虚假的笑:“朕的太子,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这种态度让祁恒心生不安,果然,下一秒就听到皇帝提起宁景焕。
“景焕年纪同你一般大吧,也是该娶妻了,你说,他会喜欢哪位公主?”
“父皇!”祁恒艰难地装出顺从的模样:“宁……世子年幼顽劣,恐怕不会疼人,要不再等几年?”
“你对他倒是了解。”皇帝声音冰冷:“怎么?你觉得朕的女儿、你的皇妹,配不上区区一个世子?”
祁恒低下头。
易淮要他隐忍,可他做不到。
庆朝的驸马是没有资格做官的,景焕一心想子承父业,保家卫国,成为让匈奴闻风丧胆的名将,他不能断了景焕的理想。
而且,身为至交好友,他又如何能够坐视,放任景焕娶一个不爱的女子?
祁恒有两位皇妹,与他们几位皇子比起来,公主更像皇帝,不是容貌,是性子。
实非良人。
“父皇,宁世子的婚事,不如等宁将军回来再商量?”
皇帝听到这句话突然发怒,这时沈明泽悄无声息地把话本和桌上的砚台换了一个位置。
皇帝随手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向祁恒砸去,色厉内荏地大声道:“混账!你拿宁光崇威胁朕?你觉得朕会怕他吗?”
话本是纸做的,书页用线封得紧实,砸到了祁恒的额头。
祁恒慌忙跪下请罪:“儿臣不敢。”
书页翻开,祁恒瞥见了话本上的字。
他握紧拳头,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沈!明!泽!
他跪在下首,发髻散乱,便显得十分狼狈,这让皇帝稍稍出了一口气。
“皇太子祁恒,品性不端,忤逆君父,即日起,褫夺皇太子位。”
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
但沈明泽在旁边,赶紧应了声:“是,臣为陛下拟旨。”
木已成舟。
皇帝爱面子,不可能打自己的脸。
皇帝倒没再提宁景焕的事了,他的确怕宁光崇从边疆回来找他。
一个小孩儿,翻不出什么大浪,倒是他这个儿子,看起来不是什么安分的,竟然当真背着他和宁家人往来。
其心可诛!
沈明泽为皇帝出谋划策:“陛下,临西郡那边不是一直在上折子,请求朝廷派人赈灾吗?依臣看,四皇子就不错。”
好主意,去了临西郡,看他还怎么和宁景焕厮混。
皇帝于是缓缓说道:“老四,你听到了?三日后出发,灾情一日不结束,你便一日不得返回京城。”
“是。”
*
祁恒形容狼狈地回府。
易淮见此便觉得大事不妙,他唤道:“太子殿下?”
祁恒苦笑,“不要再这么叫我了,我已经不是太子了。”
“什么?”
其他的幕僚、下属闻言俱是惊怒:“太子殿下做错了什么?殿下勤政爱民,陛下是……”
“慎言!”
祁恒面色淡然地打断,他不是不生气,但在这些追随他的下属面前,他不能乱。
“传旨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你们说这些,是不要命了吗?”
易淮眉头紧皱,“殿下,可否详细说说,您刚才在宫中的情况?”
祁恒点点头,他记性好,将皇帝说的每一句话都复述得一字不差。
“奇怪……”易淮沉吟出声。
“嗯?哪里奇怪?”
易淮摇摇头,接着问道:“那沈相呢?沈相就没有说什么?”
他至今不能说服自己沈明泽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如果是,他易淮早死了千遍万遍不止。
易淮虽然有傲气,但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
沈明泽要杀他,不比踩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他先是上门自荐,后又言语不敬,接着又投靠太子,最后还唆使太子从沈明泽手里抢回兄长……
就这些行为,如果他是沈明泽,他都忍不了。
可那个传言中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丞相,最终只是撤了他的官。
而他救自己的兄长的过程,也比想象之中的容易。
“对啊,怎么会这么容易……”
沈明泽想要对一个人下手,会这么容易放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