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工作日的大下午,保龄球馆里空空荡荡,连个进球的声音都没有。
辛梦抱着笔记本进屋,才看见按摩椅上躺着一个人。
椅子也没启动,宋梨因半蜷缩在椅子上,外套盖住小腹,碎金色高跟鞋边上是专用的保龄球拖鞋。
她微微卷起的栗色长发披散了大半张脸,长睫一动不动,看上去睡得很踏实。
说好的来打保龄球放松呢,居然在球馆睡着了。
辛梦挫败地撑着脸在边上整理税务表,敲敲打打好半天,任务才完成一半不到,倒是边上睡得昏沉沉的宋梨因嘤了几声睁眼了。
“宋律师,我真服了自己了!学什么法啊,好歹我也是托福考107的小学霸,可早上那个会议上听都听得自闭,现在搞半天还没把文档弄出来。”
“……”
辛梦也没侧头看,边敲着键盘边诉苦。
“其实仔细想想我也不差啊,我小时候还以为巴金是外国人呢。谁能想到若干年后,平平无奇总闹笑话的我才22岁,就已经站在世界中心的办公楼里了!”
见后边一直没回应,辛梦转过身:“宋律师,你又在发呆呢?”
宋梨因头发有点乱,未施粉黛的一张脸被趴着睡的姿势压红了一片。她慢吞吞地掀起眼皮,手支着太阳穴那不语。
辛梦做了她手下近半年的实习助理,因为年纪没差几岁,多少也了解点她睡后起床气的习惯。
放低了音量问:“是不是做噩梦了?这么大的空调还能出汗。”
“差不多。”她刚睡醒的声音很轻软,思考得也比平时慢很多,“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我刚出国读书那会儿也老做噩梦,丧尸和红外线在我梦境里一直穿插。”辛梦好奇地趴过去,“你之前不是在这上过学嘛,怎么现在来出个差也水土不服啊?都梦到啥啦?”
宋梨因拿了瓶冰矿泉水,咕噜灌了一大口,才缓声答:“很多。智齿、篮球、校服。”
汽水、纸条、前后桌、下课铃、数学题、小卖部……很多,很多。
“你这是梦到……”辛梦听着有点不对劲,斟酌了一下用词,“梦到初恋了吗?”
宋梨因捏着冰水的瓶子,指尖泛白。有几分如梦初醒的意思,喃喃低语道:“原来是初恋。”
她还以为只是一文不值却再也回不去的十七岁。
果然,人的一生真的只有一个夏天。
大学毕业、读研考证、步入工作,后来这几年实在混乱又仓促,也不再是会刻意逃避或特意想起这些回忆的年纪了。
宋梨因着了凉,有点鼻塞。慢腾腾地把外套穿上,手蜷在袖子里。
辛梦有点惊讶:“不过从来没听过你说初恋诶,是大学时候吗?”
她不想多谈:“很久以前,都快记不清了。”
辛梦给她递过去一包纸巾,随口说:“很久没想起又突然梦到,可能是因为你的大脑在提醒你快要把他忘了。”
宋梨因垂眼,彻底不聊这个话题了,转头看向外面的天气:“阳光真好。”
“是啊,夏天又要到了。”
这次因为泓远公司的案子在美国待了近三个月,这是宋梨因通过律协考核、转正后单独完成的第一桩非诉讼案件。
光是和那帮金融界的老狐狸们周旋就一直在拖进度,中途还不免向同样是开公司涉及外贸业务的樊苓请教。
“……说到底他们那分公司搞的是游资,完成MBO之后就又是另一副做派了。”樊苓正要睡下,靠在床头和她打电话,“我记得你本科那会儿是不是也修了经济学?”
宋梨因扶了下耳机,边赶飞机,点头:“就俩学期,什么也没学会,而且现实和课本有很大出入。”
樊苓笑了笑:“你学术味太重,他们见你年纪轻轻,就更没个好态度了。不管怎么样也谈了几个月,都弄完了吗?”
宋梨因淡声:“合同已经签了。”
辛梦取好了登机牌过来,宋梨因抬腕看了眼时间,言简意赅:“妈,我先挂了。登机。”
“好,注意安全啊。你生日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