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延鲁是连夜过江的,为了显示情况紧急,冯判官还给自己加了一场戏。
于是船过采石矶的时候,心有国家的冯延鲁,在焦虑万分中落水,差点以身殉国。
这一招玩的很凶险,因为冯延鲁差点就真没被救上来。
但相应的,回报也是大大的。
李璟一见到冯延鲁落汤鸡一般的样子,立刻就相信了冯延鲁所说的,周师万骑已经渡江,周主更因为他不肯去国号而大怒,将孙成、韩熙载都给拘押了起来的事情。
这采石矶顺江而下不过六十里就到了江宁,万骑已经渡江,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到秦淮河边。
如果加上江对面东都扬州的周军强渡,胜负就没什么悬念了啊!
以前李璟稍微有些有恃无恐的样子,那是因为他还有后路,大不了润到洪州去,谁怕谁?
可是现在后路被掐住,他心里立刻就不踏实了起来,毕竟国土、财富和颜面再重要,那也比不得性命重要。
于是李景遂就跑不掉了,既然周主要求一个有分量的人去谈,那就只有齐王殿下去了。
李璟速度飞快举办了一个简单的仪式,立二弟齐王李景遂为皇太弟,让他代替自己,去采石矶向周主乞和。
而在和州,被羁押的孙成和韩熙载,那是真的被吓得不轻。
因为张昭必须做出一副想要知道江宁内情,非常渴望打下江宁活捉李璟的样子。
不然的话,冯延鲁就很容易暴露,周宗那个老狐狸已经躺倒不动,关上门去造小人去了。
张昭熟悉的,只有冯延鲁,而且冯延鲁身后还有个兄长冯延己。
于是第一天,孙成和韩熙载那几乎是被饿了一整天,只在午时,进了一碗浆水。
第二日凌晨,周主义子,锦衣亲卫指挥使,石城侯张烈成亲自带着御厨,奉上了羔羊美酒来劝降。
孙、韩两人虽然被饿的浑身无力,但还是没有屈服。
其中刚烈的孙成闭口不食,完全不配合,韩熙载倒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但问到江宁城的情报,也是一个字不说,并且做好了被狠狠修理的准备。
眼见这招不成,张烈成立刻开始了最常见的办法-用刑。
这当然不会是给孙成和韩熙载用刑,那样的话,就太过粗鲁了。
张烈成将两个被锦衣卫逮住的山贼,带到了二人面前。
这两山贼都是和州附近的,南唐和州知州跑路之后,此二人带着一班山贼、泼皮在城外大肆劫掠逃出城的民众。
一共jiān • yín妇女十余人,打伤数十人,劫掠所得财货近五百贯,可以说罪大恶极。
张昭对这种不要脸的黑恶分子,历来都是严惩不贷的。
就算在他的军队中,劫掠加上jiān • yín和殴伤百姓,那都是要掉脑袋的,何况山贼。
只不过这两首领运气是在不好,在砍头的前一秒,被张烈成拉来杀鸡儆猴了。
所谓的酷刑也很简单,不过就是拔指甲和老虎凳。
但对于孙成和韩熙仔这样的文人来说,却显得过于恐怖了。
当那个领头的山贼,在韩熙仔的面前被生生拔掉了双手十指的指甲时,韩熙就被吓得已经濒临崩溃了。
因为这可不是简单的拔指甲,周国锦衣亲卫的刑讯高手,先是用竹签,慢慢的撬动指甲周围,施加巨大的心理压力后,才勐地一插再慢慢揭开。
在山贼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中,整个指甲盖完整的被剥离了出来,指甲形态完美,没有一丝破损,甚至指甲根部一点血肉都不沾。
而剥离出来之后,刑讯者还会用烈酒和细盐,反复为他涂抹伤口,防止发烂。
每一个指甲就代表着一份痛苦,每拔一个指甲会间隔大约三十个呼吸,因为这个间隔,刚好能让人勉强适应了眼前的疼痛。
而在痛感稍微减弱的三十个呼吸之后,剧烈的痛苦和恐怖的惨叫又会响起。
饶是此山贼是个十分强悍的壮汉,也没有撑到十个指甲拔完,就因为疼痛和惊恐,几乎昏死了过去。
刑讯高手见山贼已经快昏死了过去,于是回头有些意犹未尽的看着韩熙载。
“郎君可知道?我锦衣亲卫奉药司,发明了一种新式的金疮药,止血生肉有奇效,乃是无上珍品。
又有圣人相传,可以羊肠为线,行去邪消毒缝合伤口之术,只是某家以此法救治上百胸腹被划开的勇士,只活了三人。”
说着,刑讯高手似乎陷入了苦思,“若是此法无用,断断也不会有二三勇士能活命,若是有用,为何连一成效果都达不到?
想来圣人所见的医道高手,定然不是凡人,可惜某家凡夫俗子,不能精擅此技艺。
思前想后,难道是某家对五脏六腑了解不够?还是真如圣人所说,人之鲜血,分三六九种,若是钻研精熟,真可以夺血换命?”
说完,刑讯高手看着韩熙载,“听闻知制诰乃是南国饱学之士,可知人血奥妙?”
韩熙载恐惧的瞪大了眼睛,在受害者凄厉的惨叫中,在这间满是血腥味的囚室内。
一个身着白色襕袍,双手沾满鲜血的恐怖刑讯者,把剖开人腹,说的如此轻描澹写。
仿佛世间的道德、律法都不存在了一样,人在他眼中,不再是人,也是猪羊一般。
密闭的空间,突破人类道德底线的血腥,韩熙载的脑子都仿佛已经过载了一般,他脸上肌肉无意识的抽动着,哪还说得出来话。
刑讯者见他不说话,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某想起来了,知制诰是读圣贤书的人,定然不屑于跟某这样的多说话。
那就不请教了,明日某亲将此人胸腹剖开,查其五脏内腑。
再寻来其余贼人,将人血、鸡血、狗血、兔血反复试验,总能得出结果,只是可惜贼人少了些,不够用啊!”
说着,刑讯者遗憾的对着韩熙载肚皮,轻轻的隔空那么一划。
韩熙载顿时只觉得后庭一紧,仿佛要喷薄而出了一般,肚皮上勐然一凉,五脏六腑一阵天翻地覆的痛感传来,就好似他的肚皮,已经被划开了一样。
门口的李孝节一看韩熙载的模样,赶紧就走了进来,再吓下去,恐怕就要出事了,可别把人给吓疯了。
眼看着韩熙载连人带椅子被抬了出来,李孝节满意的冲着刑讯者举起了大拇指。
“十八郎君好本事,不但医术精湛,吓人上那也是一等一的在行。”
这个刑讯者是张昭的族侄,行十八,因此被称为十八郎。
十八郎奇怪的看了李孝节一样,用他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李孝节,奇怪的说道。
“谁说我是吓他来着?还请副指挥使尽快将某所需的刀具打造完毕,明日我就要开始剖腹了。
对了!沿江各州的午作,也尽数招来,这些人中,说不定有谁会什么剖腹奇术。”
这时候,因剧痛而陷入昏迷的山贼悠悠转醒,听到十八郎的这番话,又是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李孝节突然感觉有点冷,他看着已经仿佛没有了人类感情的十八郎,勐地打了个寒颤,连手都没拱,说了句‘一定尽快办妥’,立刻就跑了出去。
边跑,他还看着身边的两个千户说,“这就tā • mā • de不是人,我领头,你两跟我一起向指挥使侯爷汇报,得把奉药司从咱锦衣亲卫中剔除出去。
咱要的是刑讯高手,不是已经没了人味的鬼神,老子怀疑哪天他没人剖腹了,能把老子给一刀剖了。”
两个千户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连声赞同。
而另一边的孙成,他正在观看的,就是老虎凳之刑。
这种刑罚痛苦之处则是在于将人的双腿挤压到极限,痛感不是一时间的痛,而是持续大量的痛苦。
倒是孙成此人见多识广,人倒架不倒,还能脸色苍白的看着行刑者问道。
“某昔年,在东京府见过牙兵将人剁为肉泥,此般痛能比剁为肉泥之痛苦否?”
不料,行刑者还没答话,受刑的山贼已然是熬不住,他尖利的哭叫着,泪水顺着扭曲的脸颊,哗啦啦的往下流。
“剁为肉泥,只痛一时。此痛恒久远,岂是剁为肉泥可比?”
孙成听完脸色苍白,至此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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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间,张烈成亲自把此二人带到一间密室中,再次摆上酒宴,细加劝说。
“我父绍明皇帝,上承唐德,下顺民心。
昔年秦末大乱,烽烟并起,遂有汉高祖囊括四方。
晋八王之乱,亦是天下纷扰,南北对立四百年之久,于是先有隋文帝短暂liù • hé,再由大朝一统中国兴华夏。
今自燕贼乱中国以来,已有二百年之数,正合该我父绍明皇帝一统liù • hé,两位难道不想共襄盛举,为天下万民谋福利吗?
到时候,不但自身有gāo • guān厚禄名垂青史,就是尔主李璟,也有汉怀帝之福报。
今天子虽然大怒将两位下狱,但两位若是能弃暗投明,将江宁虚实一一相告,就可脱令圄,为我大周坐上宾。”
两人听完,默然不语,韩熙载内心已然崩溃,但是要他卖主求荣,却也万万做不到。
他正要回张烈成的话,却见孙成拍桉而起,勃然大怒。
因为张烈成恐吓威逼,更以饥饿相迫,让孙晨不由得想起了中原五代为人的劣迹,此刻,他心中的怒火已被点燃,再也忍不住了。
“绍明皇帝扣押使臣,非义也!强迫臣子背叛君上,非忠也!已有东都扬州,还想着破江陵,以致生灵涂炭,非仁也!
若要匡liù • hé、一统天下,不行忠孝仁义,就算得了神器也不过就是如暴秦一般昙花一现。
我二人乃江南之臣,绝不会出卖江南之主。”
张烈成愤怒以极,呵呵一笑,随后拂袖而去。
而张昭就在这间密室不远处等他,看着张烈成气得满脸通红,但张昭根本就不在意。
别说孙晨和韩熙载不肯投降,就算他俩肯,张昭现在也不准备要。
因为孙晨此人虽有忠义之名,但实际上能力并不强。
这是一个够忠心,性谨慎,能守机密,也能严丝合缝完成君王任务的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