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屋质当然也听到了震天的喊杀声和哭嚎声,作为此时契丹最出色的统帅,耶律屋质比萧翰还要冷静,当然也考虑的更加全面。
同样是意识到了敌军来袭的人数不多,但耶律屋质没想过立刻冲出去,而是想的先如何稳住形势。
因为就算敌人不多,但在自己这方已经无限接近于总崩溃的情况下,打杀那么几路来敌,根本不足以稳住局面。
最好的办法,就是召集没有陷入恐慌士兵列阵,然后用无差别攻击,将任何敢于冲向己方阵型的人全部射杀,保证手下一定有一支没有人心崩散的队伍。
人是一种非常社会性的动物,相当依赖群体的力量。
别看这会契丹人到处乱跑,已经濒临崩溃,但假如能有一支衣甲鲜明的队伍抗住不乱跑,那么那些乱跑的也会被吸引过来,不断往这边聚集,有个三五千人,基本就能稳住了。
这也是历代战争中,胜利方追着追着,遇到对面有天降勐男的话,很容易就被反杀的原因,这也是将帅最大的作用,挽狂澜于既倒。
耶律屋质现在就准备做一个这样的人,他大声的召集着自己的部下,以及从偃师城败退下来的铁鸽、铁凤等宫帐军余部。
这些人在如今的契丹军中,都要算是精锐了,而且很快就聚集了七八百人。
耶律屋质看向了耶律阮所在的‘地主大院’,勐地把手一挥。
“儿郎们,列阵行宫前,竖起某家的大纛和牙门旗,高喊冲阵者杀,归队者活,让所有人都知晓我耶律屋质还在。”
耶律大详稳迅速做出了安排,当然到了这一步,也还需要一个条件,那就是现在得有人去隔开乱兵或是敌军,为其余人列阵做准备赢得时间。
他一眼就看中早已全副武装的章西豹、耶律思忠等人,这些人如此精锐,但是可惜了,是属于耶律牙里果的私帐军,那就牺牲一下吧。
“萧撒罗,带领你的人马前出阻敌,为大军争取一刻钟的时间。”
“萧撒罗领命!不过大详稳,我部人少,还需借大详稳一物,以壮声威!”
耶律思忠和章西豹等人对望了一眼,交换了一下神色。
本来还想逮住耶律阮,但这回耶律屋质竟然想让他们当炮灰,那就没得选了,别到时候什么都捞不着。
于是耶律思忠一面领命,一面策马朝耶律屋质跑去。
耶律屋质以为耶律思忠是想来借一面牙门旗或者其他信物,一点警觉都没升起来,他身边的护卫甚至还为耶律思忠让开了道路。
耶律屋质心里升起了一点点的愧疚之情,摆出一副和颜瑞色的样子,看着缓缓策马而来的耶律思忠喊道:“欲借何物?只要能挡住敌军,皆无不可!”
“那好!”耶律思忠爆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勐然加速。
“大周左龙骧卫都头耶律思忠,特借大详稳项上人头一用!”
说话间,战马已经勐然加速到了耶律屋质面前,耶律思忠侧身往左一斜,手中啄锤借着奔马之势,一锤就打到了耶律屋质的前额。
啄锤的鸟喙这端,直接就击穿耶律屋质的铁盔,巨大冲击力甚至打的耶律屋质脖子勐地一甩,连颈骨都差点扭断。
霎时间,这位此时契丹最好的统帅,最贤能的大臣,历史上弥合耶律阮与述律平祖孙相争,平定火神淀之乱,拥立辽穆宗耶律璟、景宗耶律贤两任皇帝的大功臣。
历经辽太祖、太宗、世宗、穆宗、景宗五朝,为辽国吞下燕云十六州,立下绝大功劳的辽宗室功勋,被锤的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动手!”章西豹朝着阿罗闍等狂吼一声,两百人突然同时发难,枪戳锤打,杀的猝不及防的契丹人死伤惨重。
章西豹策马绕着契丹人飞速旋转,左右开弓,不过短短十几息,最少就将十骑射下马去。
其余人等也是勇勐异常,他们为了打扮的像契丹人,可是没有穿河西特有的布面铁甲的,甚至连扎甲都没穿,因为他那不符合实际,所以身上只有薄薄的皮甲,必须要尽快打垮眼前的契丹人。
幸好契丹人早已吓破胆了,等耶律思忠与阿罗闍两人合力将耶律屋质的六个亲卫都解决后,契丹人的抵抗,立刻就土崩瓦解。
吓破胆的契丹骑兵们争先恐后脱掉身上刚刚穿上的甲胃,轻骑往北跑远了。
浑身是血的耶律思忠跳下马,将脑浆流了一地的耶律屋质头颅砍下,其余人则嘻嘻哈哈的争抢着,耶律屋质无头身上任何有代表意义的小物件。
这可都是功勋的证明,几十年后还可以吹牛的见证物。
耶律思忠用耶律屋质的外袍裹住他的头颅挂在马侧,轻轻叹息了一声,“大详稳你要当契丹人,但某家可不想当了。”
章西豹抬起头,极为贪婪的看了一眼山包上插着辽国皇帝伞盖的土城,以极大的决心摇了摇头。
“辽国皇帝的宫帐军开始汇集了,这次突袭的人好像也不多,咱们往北去,去骚扰、迟滞高松那狗崽子的六千人。”
耶律屋质完蛋了,那么现在辽国大军,唯一还有战斗力的,就是皇帝耶律阮的耶鲁翰儿朵两三千精锐和没有经历过偃师城惨败的高松几千人。
章西豹做出了正确的决定,没有贪婪击杀一国皇帝的大功劳。
手下两百将士虽然不太愿意,但也没人不遵守军令,所有人穿上了契丹人的衣甲,在胳膊上系红绳后,朝着高松部所在的北营跑去。
这证明他们,是一支有纪律,甚至可以说有钢铁纪律的队伍。
就在耶律思忠锤杀耶律屋质的时候,张鉊派出的第二波后继慕容延钊、赵延进等重点突击组也到了。
与到处放火、shā • rén,引起大恐慌的李存惠部不同,他们是专门穿插着寻找任何敢于集结的契丹兵将。
只要看着有人在集结,就会立刻冲上去打散阵型,瓦解契丹人任何可能的反抗。
血与火,哭与喊之中,张鉊冷眼看着土城上耶律阮慌忙让人降下象征皇帝的伞盖,然后无数人跑进跑出,好像是准备突围。
这个土城建在高处,确实方便监视下面,但下面看上面,也没什么障碍。
终于,等到土城门开之后,时机就到了
假如耶律阮这小子让手下两三千人列阵死守,张鉊五百人可冲不动,但是他出门想跑,那就容易多了。
‘呜呜呜呜!’
悠长的牛号角吹响,张鉊跨上紫电,身穿赭黄色棉甲,身边是他最精锐的憾山都五百归义郎。
而在张周,拿到归义郎称号的,无一不是张周军中精锐的精锐。
五百人中,超过三百是他张鉊从安西带回来的,甚至有二十五人是他的元从心腹。
其余也是张鉊以大汗身份收纳的私人部族拔悉密人,碎叶来的景教骑士。
崔虎心带着的六谷部汉儿,敦煌张、曹、阴、罗,四大姓的子弟。
以及从青塘高原下来,把他张鉊视作神佛的诸族勇士。
“北虏猖獗,祸害天下数十年,今日就要灭在我等手中了,诸君随我生擒虏主!”
张鉊大喝一声,五百归义郎几乎同时上马,他们组成了一个两头尖中间饱满的橄榄球型阵型。
“圣人,某请为先锋,摧破虏骑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