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不入后院,女子不进前堂,满京都里,能把张家前堂后院都走一遍的人,除了张家人,恐怕就只剩下宋绘月。
纸上的线描画的不直,晃晃悠悠,让这墨做的张家也透着一股可怜之感,仿佛忽然间失去了威严,成了小孩子手里的玩物。
宋绘月画完之后,把书房给涂成了一团黑。
谢舟和晋王都将张家的格局看清楚,同时抬头,再次端正的坐好。
“不在书房,”谢舟又想了想,“会不会是在正房?正房在垂花门后,闲人不入,平常又都是女眷,女眷对朝堂大事一向不管,藏在这里不错。”
宋绘月抬笔,将正房也给抹了。
谢舟挠头,转念一想,放在女眷多的地方确实不妥。
女眷洒扫起来,连地砖缝都能拿大马刷给刷干净,笤帚都能捅到藻井上去,在女眷眼皮子底下藏几个私房都藏不住,更何况是一封如此重要的信件。
晋王和谢川都看出宋绘月的打算,在一旁缄口不言,看着他们二人你来我往。
谢舟冥思苦想,再没从张家这些小块里看出来可以藏东西不被发现的地方。
倒座房、耳房、厨房、花园这些人来人往的地方可以直接不用说,末了他抓耳挠腮的道:“会不会是在张旭樘的住处,不过陈王造反的时候他才两三岁吧,那住处应该还没有归他,不知道原先是干什么的。”
宋绘月仔细思索,最后还是提笔把这个地方划掉了。
谢舟盯着这几团墨迹,默默将背驼了下去,感觉脑袋变成了一颗巨石,沉甸甸的没有思想,反而压弯了他的腰。
他实在想不出来了。
想不出来,他站起来走动走动,又盯着窗外的花红柳绿看了片刻。
书房一类的猜想,就像是陈王裹在书信外面的壳,只有将这些壳子一层一层的剥掉,最后露出来的,哪怕是最不可思议的,也一定是真的。
看过之后,他低声道:“不一定就在张家,有没有可能在大相国寺?张旭樘回京都之后不是还给大相国寺的佛祖重塑了金身?会不会就是在找书信?”
宋徽仔细想了想,随后摇头。
如果在大相国寺,那张旭樘应该已经找到了。
谢舟缓缓做了个深呼吸,看着桌上的纸,上面已经涂抹掉了好几个点,他不再开口,只是看,仿佛这真的是张家的宅子,只要他们看的够用力、够久,就能从其中看出猫腻来。
而宋绘月则是把自己当做了陈王。
陈王应该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让自己无路可走。
他怀揣着张相爷的书信,心里想着自己稚嫩的、还是个少年的儿子,摸黑进了张家,他要把这封书信藏到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给自己的儿子留下一条退路。
张家的宅子还没有王府一半大,他先是把书信拿到书房,觉得不合适,想去正房,又担心惊动张瑞。
为了找到一个好地方,他在张家游走。
忽然,宋绘月抬起头来,看向谢舟,谢舟也抬头看向她,异口同声:“玻璃房!”
火苗在两双眼睛里闪烁,在说出口之后,又同时的觉得不可能。
玻璃房子璀璨脆弱,一碰就碎,谁不知道张家最值钱的就是这个小小的玻璃房子,但凡来人,尤其是女眷,必定要去后花园里瞻仰一番,东xī • zàng在这地方,当真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