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舟好洁,在陆家这是人人皆知的事,他用膳习惯与人分开,房中私物不许外人触碰,因为这些生活琐事还被陆老夫人责怪与她生疏。
眼下,手莫名被人咬了一口,愤怒惊诧可想而知。一时间,他的手僵在那里,一字一字道:“本侯待你太过心软,才让你放肆到如此地步,是不是?”
楚橙抬头,再也忍不住,“啪嗒”一下眼泪滚落,软软叫了一声:“陆小侯爷。”她声音哽咽着,大气不敢喘一下,软着声音说:“我知道错了,您别送我去见官。”
空气凝固得可怕,所有声音都好像消失了一般,只剩少女低低的啜泣。
“就算您气不过,一定要送我去见官,也容我和家里人交待一声好不好?”见对方不说话,楚橙一颗心沉下去,抬手去擦眼泪,可眼泪不听话越擦淌的越厉害,就连哭声也越来压不住了。
她哭的不能自抑,倒是陆长舟莫名,瞥她两眼心下愈发烦躁,问:“清誉有损的人不是你,被咬的人也不是你,哭什么?”
话虽如此,但态度却软下来几分,抬起那只印着牙印的手,“有你这么认错的?”
“我错了,您不要生气。”楚橙掏出手帕递过去,“您先擦擦。”
陆长舟犹豫了一瞬,终是没接,叫人端进来一盆水净手。他洗得仔细,修长指尖拂过手背,前前后后一共清洗十来次,换过五次水才勉强觉得干净了。
洗完手,他抽起一旁的软帕擦干,余光见小姑娘挪着步子来至跟前。
楚橙已经没再哭了,不过眼睛仍是红红的蓄着水。她心里觉得羞耻,明明从小到大她最是规矩,鲜少做什么丢面儿的事,唯独在这人面前,又是醉酒口不择言又是非议惹祸上身的。
她垂着头一声不吭,纤白的手指下意识绞紧手帕。
陆长舟就这么看着她,冷冷问了句:“哭完了?”
“嗯。”楚橙细声细气答完,还是觉得忐忑,又小心抬头与他对视,温吞道:“您真的要送我去见官吗?”
少女樱唇被咬得嫣红,水润润的,额前垂落的一绺乌发一晃一晃,看上去可怜极了。好像话稍微说重一点,就又要哭似的。
他方才用力洗手的时候,确实存着要严惩此人的心思,先毁他声誉又咬他手背,不严惩难消心头之恨。如今对上那双红的好像兔子的眼睛,陆长舟又犹豫了。
罢了,只是一个小姑娘,和她计较做什么?
下次吧,下次若再冒犯,肯定好好教训她!
陆长舟声音仍是冷冷的,“谁说要送你见官了?”
“不见官?那就……就这么算了?”
陆长舟沉吟,“自然不是。”
她就知道,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陆家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不过听男人话里的意思,不见官就是要私了,楚橙大着胆子问:“那您想怎么罚我?”
陆长舟也在考虑,思索片刻道:“罚是要罚的,不过本侯还没想好。你先随我回府,向祖母澄清此事。至于怎么罚你,先欠着以后再说。”
从茶楼到平阳侯府的路程不短,一路上楚橙都在想对方所谓的惩罚。如果能用钱摆平此事就好了,钱她有的是,可陆家位高权重也不是缺钱的主儿。
到底怎么罚呢?楚橙不知道了,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停在平阳侯府门前,有人道:“楚姑娘,下车吧。”
她带惠娘下车,一座气派的宅子映入眼帘。宅子四面杨柳环护,雕梁画栋掩映其中,就连府邸门前的石雕也若神仙洞府似的,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
从角门入府,跟随陆长舟行过抄手游廊,又绕过穿堂,终于来到一座古朴的院落前。陆长舟叫二人候在院外,自己先进去了。
初来乍到,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楚橙怎么也想不到,初次来平阳侯府不是做客而是赔罪。
见她小脸透着白,惠娘心疼,拉起楚橙的手道:“姑娘别怕,婢听闻陆老夫人最是讲理,好好认错就成。说句实在的,百川书院那天的情景,谁见了都得误会。若侯府执意怪罪,我们就写信回扬州。”
主仆二人正说话,忽见一个身影缓缓从院内踱了出来,待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赵氏。
“赵老夫人。”楚橙福了福。
数日不见,赵氏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祥,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一见面就拉过楚橙,笑呵呵道:“陆老夫人想见你,随我来。”
屋内,陆老夫人听闻事情前因后果,也是错愕。她一面因孙儿没养外室感到心安,一面又想趁机见见那位楚姑娘。不多时,只见赵氏引着一位少女款款而来,转眼就到了跟前。
楚橙恭恭敬敬行了一个万福礼,陆老夫人凑近,唤她:“抬起头来。”
陆老夫人快六十的年纪,要说年轻漂亮的小娘子还真见过不少,或贤淑或骄纵她都喜欢,但楚橙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少女鬟珠作衬,双目莹彻,如枝头娇嫩海棠,迎风而绽独得春恩。又似无暇美玉,尽收天地之华,珠光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