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轻婵眼泪瞬间决堤。
钟慕期看着她流不尽的泪水,温声道:“想哭就哭,不怕被人看见。以后再受了委屈也这么大声哭,表哥听见了才能给你出气,知道吗?”
他声音越柔,李轻婵哭得越厉害,藏在心里多年的委屈爆发出来,身子跟着颤个不停。
他俩一个哭一个哄,给人看病的孟梯在一旁欲说还休,觉得自己待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合适,想了一想,试探着出声:“我……”
刚开口,就被钟慕期扫了一眼,孟梯意会,闭紧了嘴贴着柜架躲到里面去了。
可惜里面也不隔声,还是能听见不断的哭泣声。
李轻婵哭了许久许久,好不容易缓了些,打起来了哭嗝,再加上满脸泪水,她觉得这样丑极了,更加不愿抬头。
钟慕期抬手倒了盏温茶,送到她嘴边,道:“嗓子都哑了,喝点水。”
李轻婵吸了吸鼻子,就着他手抿了一口。温水入喉,嗓子舒服许多,她就这么靠在钟慕期怀里又把脸埋了起来。
“还有哪里不舒服,全都跟孟梯说了。”
李轻婵哼哼了几声,捏着袖子慢吞吞擦了脸,才悄悄抬起了点脑袋,嗓音沙哑道:“好多不舒服的,全身都不舒服……”
她下巴上泪水没擦干净,钟慕期卷着袖子给她拭去,缓声道:“一个个来,慢慢说,不着急。”
“我脚没感觉了……”李轻婵差点又要哭了,“表哥,我脚是不是要烂了?”
“不会,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现在只是长时间没动,脚麻了。”
他说的顺畅极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可是李轻婵不信,哭声道:“可是你又不是大夫,你怎么知道?”
钟慕期顿了顿,喊了孟梯一声。
孟梯一脸生无可恋的过来了,耷拉着脸道:“世子说得对,毒还没到肺腑,现在只是单单的脚麻,过会儿就没事了。”
李轻婵这才信了,看见外人了,方醒悟过来自己与钟慕期亲近得过分了,身子僵了些。
可她这时候心里难受得紧,不想一个人冷冰冰地待着,便装着没察觉一般,依旧那么靠在钟慕期怀中,掀着湿漉漉的眼睫看向孟梯,道:“多谢孟大夫……”
她还想因为撒谎心疾的事道歉,孟梯却白了她一眼,不耐道:“得了,还有什么不舒适的,赶紧全都说了!”
他今日对李轻婵的态度一直很恶劣,先前也就算了,现在钟慕期却是看不得了,眸子微挑警告道:“好好说话。”
孟梯一窒,长长吸了口气,自暴自弃般道:“大小姐,还有哪里不舒服,行行好,都告诉小的吧。”
李轻婵抿了抿唇,忽略他的怪声怪气,抽噎了一下,道:“头晕、没有力气,眼睛鼻子发酸、嘴巴干,脑子里嗡嗡的,手冷,心里烦闷……”
她嘟嘟说了一大堆,身上就没一个好的地方,听得孟梯也头疼了。
好半天她才叨叨说完,末了,还补了一句,“……小脚趾头疼。”
其他地方也就算了,小脚趾这里,孟梯是真的不能理解,“小脚趾怎么了?”
李轻婵晃了晃悬空的脚,脚上的麻木感觉已经消散许多,闷闷道:“鞋子不合脚,挤得疼。”
孟梯顿时无语。
但钟慕期却是先前就听她说过鞋子不合脚,捏了捏她脚上的新鞋子,眼眸闪动,低声问:“新换的这个也不合脚?”
李轻婵感受了下,一脸虚弱地摇头,小声道:“这个合脚,只有先前的挤。”
“为什么穿的是不合尺寸的鞋子?”
“……”李轻婵红着眼眶,声音嗡嗡的,低得不能再低了,“不给我换,说了也没用……也不许我自己花银子买……”
她没说是谁,但该懂的都懂,除了荀氏,李家也没有别的管理后宅的人了。
量身形这种事荀氏当然不会亲自来,都是吩咐嬷嬷下人去做的。
到了李轻婵这,处处不和心意,她提了也没用,每次荀氏都是严厉地斥责下人,再笑呵呵地哄她,表面做得很好,结果却没有丝毫改变。
而这些后宅小事,李铭致是从来不管的,李轻婵也没法和他提。
她一个小姑娘,行动上也处处被拘着,有银子都没处花。就算让秋云偷溜出去买了,不等回到住的院子里,东西要么被撞坏了,要么莫名其妙不见了。
用这法子对待小姑娘,算不得是多狠辣或者高明的法子,只是用来折辱人还是够的。
钟慕期抚了扶她鬓边的被泪水黏住的碎发,道:“没事,表哥全都给你换新的。”
李轻婵靠在他怀里委屈巴巴地“嗯”了一声,又说:“可是我的毒怎么办?我要活不了了……”
眼看着她又要哭,孟梯心一跳,急忙抢先道:“死不了,别嚎了——”
他的语气本是有些嫌弃的,说完半句就又被钟慕期轻飘飘扫了一眼。孟梯猛地刹住,语气急急转了个弯,“有救的,没事啊,放心,我想到法子了。”
“要多久解毒?”钟慕期问。
“呃……”见两人都朝自己看来,孟梯犹豫了下,摆手道,“别催我,等着就是了,反正不会让你死。”
李轻婵眼角又垂下去,要哭不哭的样子。
孟梯就奇了怪了,都说了不会让你死了,还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