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飞改装最后一天飞本场结束。
按照北航正常的流程走,飞本场结束,考核过了,建立完航段,就是一名有惊无险的F1。
但此时颜安却突然地叹了一口气。
辛辛苦苦两个月,到头来,她或许还不在这套正常的流程里。
王郦安理论和实操考核都完成得十分漂亮,即使是出了名骂人嗓子大的雷志丞,在整个新飞改装期间似乎都没人听到他骂过王郦安一声。
不像她,全世界都知道她在单屹底下掉了一层皮。
颜安再次叹了一口气。
几个常碰面的新飞结束了最后一天训练相约来餐厅,一张长桌,座上的人各自有各自的累。
庄栋梁将短袖袖子撩起,挽到肩膀处,像个扛把子的大老爷们,他坐在颜安旁边的位置,听到颜安叹了一口大气,他也叹了一口气。
庄栋梁:“唉,丢人。今天最后一趟遇侧风,差点把机尾给挂了。”
庄栋梁看向颜安:“你咋了?又被单机长训吗?”
颜安摆手:“说什么呢,训也训习惯了。”
一桌飞行新人,只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高冷,那么另一个自然就会受欢迎一些。
有人说:“颜安之前不是给单机长考过侧风中带侧偏接地吗?给栋梁说说啊。”
颜安:“单机长说,要眼疾手快。”
众人:?
颜安:“还要心中默念八该一反对。”
庄栋梁:“颜安,你在忽悠我们呢。”
颜安摇头叹气。
有人感叹,今年的新飞改装都是中小型机,A320,B737占了大头,
“好像只有颜安是A330?”
“单机长大多飞长线,他带改装自然也是大型机了。”
“雷机长也飞长线啊。”
“说这些都没用,最后还是得看公司安排,谁让现在就缺中小型机的副驾呢?”
颜安在一旁插嘴:“中小机型容易出机长啊。”
庄栋梁:“飞长线舒服还多钱。”
颜安啧他,说他目光短浅。
庄栋梁:“大机型也能出机长啊,单机长不就是吗?330,380,747,787,牛人到哪都是牛。”
庄栋梁转头问王郦安:“Villian你说你宁愿飞长线赚钱还是在中小机型里快点升机长?”
王郦安一直处在众人社交的外圈,表情冷淡,人也冷淡,话题转了两轮,她独自坐在一旁,没有说过一句话,人过分高冷,也只有庄栋梁这个直男敢在这个话题上去搭讪。
王郦安改装的是B737,大多数航空公司的主力机型。
这个安排合乎情理,但仔细一想便有一些耐人寻味的微妙。
北航今年的两个女飞去一留一这个消息传了两个月,虽然只是小道消息,但这么久也没有官方出来定人心,所有人都默默关注着两个女飞的动向。
颜安被分配改装机型A330,王郦安被分配改装机型B737。
这个安排没什么不对劲,但不少人却琢磨出了端倪。
两个女飞,一个改装大机型,宽型远程;一个改装主流机型,中型短程。
北航能开B737的副驾太多了,能开大机型的却相反,最后北航会留下哪一个,似乎在分配机型上就有了些偏倚。
此时直男庄栋梁的话一落,同桌的几人都噤了声。
王郦安却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她微微上挑了下巴,说:“赚钱跟升机长为什么只能二选一?”
颜安觉得这答案有趣,她朝王郦安看了过去,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
颜安附和道:“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都要。”
王郦安的孤傲仿佛刻在骨子里,不合群,也不去合群,独自站在枝头上,独自飞。
王郦安片刻便收回了目光,而颜安拍了拍身旁的庄栋梁:“说了,你目光短浅。”
*
这个插曲很快便过了,庄栋梁心大,嗓门儿也大,说话跟笑声依旧豪迈。
单屹走进餐厅时,庄栋梁正大声说了一句:“颜安之前跟我说CaptainPaul是北航这么多机长里最帅的。”
庄栋梁嗓门儿大,说话从来不知道抑扬顿挫,扯着嗓门张口就来,餐厅不少人都转头往那桌新飞看过去,闻言都在笑。
单屹眼眸一抬便看见角落里的那一桌,一桌新飞里头,颜安坐在一侧,跟一众男飞轻易打成了一片。
性格明朗直爽的人大多都有一种人格魅力,轻易能吸引异性,特别是颜安这种,看向人的眼睛懂得如何放光。
他收回目光,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
颜安:“你理解能力不行,理论怎么过的?”
当时两人在讨论北航一众机长的性格和习性,CaptainPaul是北航里头其中一个外籍机长,颜安便说了一句,外籍机长啊,那肯定帅气。
话到了庄栋梁这里,就多了一个“最”字。
就在这时,庄栋梁撞了撞颜安:“单机长啊!”
颜安立刻转头,手肘架在餐椅靠背上,往餐厅门口方向看,眼睛瞬间放光。
庄栋梁见颜安没反应,又说:“你教///员呢,不过去也打个招呼啊。”
单屹今天有执飞任务,此时一身机长制服,手上随意夹着一顶机长帽,衣冠楚楚,身姿挺拔。
颜安感叹,在此刻之前,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轻松自在地欣赏过男人了,此时单屹出现,简直帅出了颜安一身鸡皮疙瘩。
但颜安下一秒便转回了身:“不了不了,当看不见,你低调点。”
下一秒——
庄栋梁:“单机长!这里!”
颜安:“……”
颜安转过头,看见单屹朝自己这一桌看了一眼,淡淡勾起了嘴角笑了笑。
颜安直接在座位上站了起来:“单机长好!”
单屹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没多久,拿了咖啡便离开。
颜安重新坐下,庄栋梁说:“单机长平时都这样?有点可怕。”
颜安:“他平时不这样温柔。”他喜欢摔人。
庄栋梁:“?”
没多久,餐厅老板喊他们这桌人过去拿咖啡,庄栋梁问了一圈,回头喊:“我们这没有人点咖啡啊。”
老板:“单机长请你们的。”
颜安惊讶。
庄栋梁欢呼,拉起颜安一起过去:“蹭了你的光啊!”
颜安不敢苟同:“是我我就都不敢喝了。”
餐厅老板听到颜安这话顿时笑了:“单机长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下周就去海口集训了吧?集训完回来找我,请你们全部新飞喝咖啡。”
老板:“噢对了,听说每年的迎新活动都很有看头啊”
颜安问:“迎新活动?”
老板:“对,好好玩,好好考,回来喝咖啡。”
*
两天后便是一群新人飞往海口集训的日子。
在这之前的短暂假期,颜安当机立断,决定去嗨一把。
晚十点的山路幽静,稀疏几束车头灯在树影间闪烁,引擎声呼啸而过,在夜里带着野劲,肆意畅快,狂得像头不羁的猛兽在山间奔跑。
久违的机车,久违的跑山,十月末的秋风从骑士服的领子边缘灌入,是一种久违的舒爽,让颜安浑身毛孔都舒张。
颜安在头盔内笑得像个离经叛道的少女,油门一转,将身后的人远远抛离。
山脚下,颜安将头盔摘下,没多久,三辆重机从山路上下来,停在颜安前后。
一人说:“不错啊小姑娘,这手车够辣。”
颜安从西班牙回来就加了北城一个重机跑山发烧友的群,平日里看群里的直播看馋了,这回终于亲自嗨了一回,仿佛身心都直接一键重启。
两个月以来被单屹操兵般不要命的训练改装,积压在身上的压力和情绪一次性全散了,山路间都是颜安狂野的呼啸声。
颜安在国外那辆重机带不回来,毕业前就卖了,今天这辆是在车行租的,租重机都是私家货,主人是个玩家,车子从头改到脚,是架硬货,一给油,俯冲感十足,颜安开得极爽。
今天组队跑山的队伍加上颜安只有四个人,其他三人相熟,此前跑过好几次,是圈子里的人,而颜安纯粹是个中途凑数的,但没料到开得最野的反倒是这个女人。
三人觉得颜安牛,野得带劲,问颜安接下来去不去宵夜,颜安摆手:“不了,过两天公司要考试,回去修身养性了。”
“下次组队再喊你。”对方朝她举起拇指,“妞,你可以。”
颜安嘿一声,抬起脚跨上车,临走前却突然转回了个头,跟其中一个只带了头盔没穿骑行服的男人打了个响指,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哥你这样不行,危险,我们随便哪个轻轻挂你一下就废了,这么贵的车都搞了,三五千的骑行服搞多几套换换,照样帅!”
三人同时都大笑,觉得颜安倍儿有意思,头盔男笑声最大:“哥错了,玩这个就该像你这样,安全意识第一。”
颜安欸一声:“别说,我也被训过。走了啊,拜。”
*
北城仿佛是个不夜城,入夜后的北城仍旧藏有无限的热闹。
新冶,北城曾经最热闹的yè • chǎng,灯红酒绿,头顶光球折射出五颜六色的激光将场子切割成无数块,只要门被人推开,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便瞬间倾泻而出,像匹困兽,咬住人心。
而此时,魏易坐在新冶里,优哉游哉地翘着腿,桌上是杯鸡尾酒,颜色氤氲,杯壁都是雾气,一曲慢调的爵士乐性感犹如一双女人的手,抚过人的耳垂心头,弥漫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