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
落地窗被打碎,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男人完全愣住了,呆滞地看着暴力破窗而入的裴烬。
裴烬疯了吗?从这里进来是想干什么!?他和裴远的事情解决了吗!
还是,裴烬还有多管闲事的喜好?
回过神,裴烬却已经和他面对面站着,十八岁的大男生,比他高,垂着眼居高临下冷冷地看他,无端让他脊背发凉。
裴烬舔掉唇角血迹,朝男人讥讽地笑了笑,“你在干什么?”
恍然之间,宁辞感觉自己的呼吸回来了,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白皙的小脸憋得通红,感觉自己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当年的初中。
厕所里只有他一个人,门被锁住了,天色黑了,学校里的人全都走完了,伸手不见五指,他缩在角落里,冷得难受,嗓子干涩到疼痛,喊不出声音,就算喊了,也不会有人理他。
男人脸色变了变,“在和朋友聊天。”
他知道裴烬什么性子,也知道裴烬绝对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人,裴烬自己没去伤害别人就不错了。
男人藏住心中的讥诮,看了眼院子。
裴远跌坐在树边,不知道是被打伤了还是被打残了。
看吧,像裴烬这样的人,连给予他巨额家产的亲生父亲都舍得下手,怎么会管一个陌生人的死活——
“朋友?”裴烬半撩起眼皮,瞥了眼宁辞。
宁辞靠在完好的玻璃窗上,缓缓滑落,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像差点被人掐断脖颈的猫一样虚弱地寻找自己的呼吸,捂着脖子,平日里就算再怕他,都没哭过的人,这会儿,眼睛红得厉害。
看得裴烬,很不爽。
男人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但,也没有想到宁辞和裴烬认识这方面去。
真要是裴烬的人,肯定不可能一个人坐在那里,孤苦伶仃的,只当裴烬心情不好,没事,想找点事。
虚伪地笑了笑,“是,朋友。”
“知道他,叫什么吗?”裴烬淡淡地看着男人的右手。
看得太清楚,就是这只右手,五指,紧紧地掐住了宁辞的脖颈。
裴烬勾了勾唇,“不知道?怎么这副表情?”
男人确实不知道,他连问都没想问,本来就只是想要玩一玩的东西而已,哪里会在意这些,他尴尬地笑了笑:“刚认识的朋友,裴少爷不会,还要打扰别人……”
话没说完,视线里看见刚刚差点被他掐得窒息的男生,蹲在地上,露出漂亮又脆弱的后颈,后背轻轻地起伏着,表示他还有着生命。
男人突然明白了,“还是,裴少爷看上他……了。”
尾音被掐断。
裴烬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的,抓住他的右手,太快了,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裴烬的力气也很大,他抓着他的右手,掐在了他的脖颈上。
男人瞳孔逐渐放大:“裴烬,你疯了……吗!”
裴烬淡淡地嗯了声,力道,却逐渐加重,几乎快要把男人给举起来。
男人一开始还大口大口用嘴巴呼吸,后来就只剩下微弱的挣扎和求饶,从濒死的边缘溢出来:“裴少爷……求、求你、放过我。”
半分不见之前的高傲。
裴烬盯着从他脸上滚落到自己手上的红酒,轻轻地笑了:“和你友好交流一下,是不是这样啊,新朋友?”
下一秒裴烬的笑消失殆尽,盯着男人逐渐涨红又泛白的脸,看他挣扎看他呼吸不上,只觉得恶心。
渐渐的,男人连挣扎都没法挣扎,大脑缺氧,看着裴烬那张恶魔般的脸,拼命挤出来一句断断续续的:“杀、shā • rén、犯、犯法的……”
“然后?”裴烬似乎是真的无所谓,他只是冷冰冰地看着,甚至都不在乎,有什么生命在自己手上流失。
但突然,他的衣角,被拉了一下。
就一下,很轻很轻。
轻到一般人都察觉不到。
但裴烬察觉到了。
手上陡然松了力气,男人从半空中跌落,狠狠摔到了地上,发出嘭的一声。
宁辞被这一声吓得瑟缩了一下,缓缓抬起了头。
他刚刚似乎,回到了以前,但身边,居然有人,他好像拉住了谁。
宁辞愣愣地看着跌坐在自己对面,比自己还要狼狈,几乎快要昏厥过去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刚刚明明快死了。
但现在——
“你腿断了?”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了起来。
抬起头,和略显不耐烦的裴烬对上视线,宁辞下意识往后躲。
差点把裴烬给气笑了,冷着脸:“怎么了?想跑吗?”
裴烬实在不知道,自己在看见那一幕的瞬间,为什么突然生生受了裴远打在自己腹部的一拳,朝这边过来。
也许,就只是因为不爽宁辞在别人那里,也露出害怕恐惧的模样。
“没、没有。”惊惧未定,他只是害怕。
他嗓子疼得要命,说一句话,就感觉有针在扎,声音都哑掉了,呼吸也还没恢复过来,眼泪挂在眼睛里,要掉不掉的。
看得裴烬烦躁得不行,语气也更加恶劣:“那你不会自己站起来?”
“还是你觉得,我会愿意拉你起来?”
宁辞白着脸摇头,掌心撑在地面,他确实腿软,刚刚像进了梦魇一样,但还能自己站起来。
只是,掌心突然一阵刺痛,有什么东西嵌入皮肤,温热的液体从掌心流淌出来,宁辞愣了一下。
地上都是碎玻璃,有落地窗的,也有玻璃杯的。
原来刚刚那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并不是梦魇里的,而是现实。
落地窗,真的碎了。
但宁辞也就是愣了一下,大脑反而清醒过来,忍着疼痛,踉跄着站起来的瞬间,正好和跌坐在对面的男人对上了眼神。
男人似乎很惊讶,察觉到他看过来,表情变得怨恨。
宁辞下意识后退。
裴烬瞥了他一眼,往他身前走,回头,不愉快地问他:“不走?”
宁辞犹豫了一下。
比起留在这里,似乎,跟着裴烬走,才是更安全的。
裴烬也没等他回答。
宁辞没敢再看男人一眼,慢吞吞的跟在了裴烬身后。
裴烬走得不快,走路的时候,还有些一瘸一拐。
宁辞盯着他的腿看了一会儿,发现他身上全都脏了。
有血迹,也有脏泥。
外面,裴远死死皱眉看着裴烬带着一个男生离开,捂着胸口狠狠地喘了两口气,抹掉唇角的血迹。
他跟裴烬打架是常有的事情,裴烬还小的时候,还是他摁着裴烬打,到现在,裴烬摁着他打,每一次,都感觉父子俩不死一个都停不下来。
但奇迹般的,居然还一直活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他这一把年纪,居然也身体硬朗得很,也得多亏了这个。
这次,裴烬居然生生受了他一拳。
就因为那个男生。
裴远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摸出了手机。
没一会儿,就有几个裴家的保安过来,把男人给拖走了。
裴远这才不紧不慢地联系家庭医生。
不管他和裴烬关系如何,闹得怎么僵,不管裴烬为什么要去找刚刚那个男生,他们是什么关系,裴远也绝不允许有外人在自己的宴会上闹事。
-
“我们、我们要去哪儿?”宁辞跟着裴烬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段路并不是回宴会厅的路,反而和宴会厅的方向背道而驰。
裴烬停下脚步:“去我房间。”他说完,皱了下眉:“你别说话。”
说话难听得要命,跟嗓子坏了一样,听得他耳朵刺痛。
宁辞脚步一顿,抿紧了唇,无声的拒绝。
他不知道裴烬要干什么。
都快一个星期没见裴烬了,也没想过,再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上次,和他说分手的话题,裴烬摔门出去的场面历历在目。
怕裴烬生气,宁辞有些紧张地憋住了呼吸,却又想起刚刚窒息的感觉,脸色变了变,抓住衣角,让自己尽量放松。
“不去?”裴烬果然生气了,回过头静静地看着他:“宁辞。”
每次听他喊自己,宁辞都感觉,下一秒,裴烬要动手打人。
“怎么你就能跟着别人一起走?”裴烬看着他脖子上那一圈手印,宁辞本来就皮肤白,现在,一圈红色印在他白色的皮肤上,碍眼得厉害,越看,越烦躁,“只要不是我,别人,谁都可以,是这样吗?”
不是自己,宁辞就那么心甘情愿?
裴烬想笑。
是不是自己对他还不够狠?
宁辞愣了下,呆呆地眨着眼,半晌才明白裴烬应该是误会了,他摸着口袋里的钥匙,“不、不是你想的这样……”但裴烬明显一脸不信,话说了一半,宁辞也不说了,似乎也没有要向裴烬解释的必要,他犹豫了一下,左手举到他面前,掌心静静的躺着一枚钥匙,岔开了这个话题:“宿舍的事情,谢谢你。”
之前就想和裴烬说谢谢,那天裴烬走得太突然,一直都没有机会。
不是哪样?
裴烬撩起眼皮,想起那天的事情,又是一阵火。
宁辞还真就这么想和自己分手。
但他偏不如宁辞的愿,非得把他留在身边,折磨他。
裴烬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想把人拖着走,只有强制,宁辞才会听话。
宁辞却突然道:“走、走吧。”
他视线落在裴烬的耳侧。
裴烬的耳朵上,本来有耳骨钉,不管什么时候,裴烬好像一直都戴着,但现在那里的耳骨钉没有了,还在流血。
看起来有点吓人。
就、就再给他上一次药。
宁辞把钥匙重新放回口袋里掌心攥紧了。
裴烬动作一顿。
没再说话。
心情不好,不想说话。
一路沉默。
宁辞安安静静地跟着,在确保裴烬看不到自己的情况下,看着裴烬耳朵上渗下来的血迹。
裴烬跟没感觉一样,血迹,都快渗进他耳蜗了吧。
宁辞突然就想起刚刚在落地窗那边看见的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是不是裴烬,不然裴烬,也不可能那么快过来救自己。
另一个,是不是裴烬的父亲。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亲生父子的关系,变成现在这样?
-
别墅很大,裴烬的房间,在三楼。
这整整一层楼,都算是他的房间,什么设施都有。
路过的时候,宁辞甚至还看见了篮球架。
就很夸张。
进了房间,宁辞才后知后觉的有些害怕。
他不该一时心软。
这里是裴烬家,裴烬想要做什么都能做,也不会有别人来救他。
他站在门口不敢动了,裴烬却已经自顾自地开始解衣服。
宁辞紧紧抓着衣角,也不敢进去,也不知道现在跑来不来得及。
但裴烬似乎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回头睨了他一眼:“你现在跑出去,只要我一句话,也会有人把你送回来。”
宁辞当然信。
怪他自己跟过来。
慢慢踱步进来,裴烬越过他,啪地一声,直接把房间门给关了。
宁辞的心一跳,一扭头,裴烬已经把身上脏兮兮的衬衫都给脱了,裴烬也白,所以腹部位置明显的淤青,特别明显,而现在,他在旁若无人地解皮带。
宁辞整个人都僵住了,立在那,一动都不敢动。
裴烬就、就不能避着自己一点吗?
他的行为全都落入裴烬眼里,差点没把裴烬给看笑了,“怎么?有什么不敢看的?”
宁辞捂住嘴不敢说话,虽然上次在那个打拳的地方已经看过了,但、但现在是在裴烬房间里。。
“都是男人,我是比你多出什么东西来了?”裴烬还不肯放过他,看他转过去,就绕他身前。
宁辞耳廓渐渐红了。
当然多了、多了腹肌。
但他不会说出口的。
“怎么不说话?是多了什么?”微妙地停顿:“想起来了。”
裴烬意味深长,视线下滑,落到宁辞肚子那边,“你的肚子是软的。”
宁辞:“……”
宁辞差点跳起来,裴烬干什么说这种话!
“不能说吗?”裴烬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指腹还在自己的腹肌上点了点,“我们在谈恋爱,为什么不能说?”
宁辞想分手,他就非要强调,不仅强调,他还要抓着宁辞纤细的手腕,往自己解了一半的皮带上带。
宁辞直直后退,裴烬的掌心烫得厉害,硬生生拽着自己的右手,扣在了他冰凉的皮带上。
“解皮带,会吗?”裴烬掌心紧紧扣着他的五指,禁锢着不让他动,宁辞慌得只能摇头,本来只是耳朵红,现在脸都红了。
“不会吗?”裴烬一步步问他,一点点带着他抽出皮带,“你自己不用?”
被他抓着的手,有点颤抖,能明显感觉到,宁辞的呼吸频率都不对劲了。
宁辞都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裴烬越贴越近,一点也没有要放过自己的意思。
一直到咔哒一声,皮带被完全抽了出来,宁辞也跟着抖了一样。
裴烬笑出了声,看他睫毛乱颤的模样,心情好了不少,“要帮我解扣子吗?”
手被松开,宁辞连连后退,一直到跌坐在沙发上,满脸惊惧和防备地看着裴烬,仿佛裴烬是什么变态一样。
裴烬也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变态了,他以前,还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儿,居然也能让他心情愉悦。
一直到浴室里传来水声,宁辞捂住发烫的脸,松了一口气。
平静下来后,意外的有些安心。
宁辞愣了下。
是因为裴烬,救了自己几次吗。
但是,裴烬才是更可怕的存在,他怎么能有这种念头。
为了转移注意力,宁辞翻出手机看了看,这么久了,宁岚也没有再给他发消息。
裴烬洗得很快,没一会儿,就穿了一身干净的睡袍出来。
听见声音,宁辞下意识地朝他看了过去。
抛开别的,裴烬确实是那种高中男生女生最喜欢的类型,有钱又有脸,身材也很好。
但,不是宁辞喜欢的类型。
宁辞以前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什么样的人谈恋爱,也没想过自己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人,但无疑,不是裴烬这样的。
裴烬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看什么?”他看的时间比平时久了那么几秒,裴烬擦了下头发,低头,瞥过他略显凌乱的衣服,随手在衣柜里抓了一件,“换上。”
宁辞愣了下,“我……”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裴烬就把他给堵了:“你要是想穿着你现在这身出去,我也没什么意见,别人怎么猜测,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也幸亏刚才那一路过来,一个人都没遇到,不然,还不知道被人怎么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