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博物馆那边怎么办?”杨戬的左手握在方向盘上,右手却摸过来,覆在寸心的手上。
“我办了离职。”寸心怔了怔,终究还是没有挪动。母亲重病,父亲年迈,大哥身陷不测,二哥三哥都赶不回来,她一个人在这短短的几天里扛下了太多东西,委实是需要一只大手,暂借几许温暖。
“留在国内也挺好的。”杨戬拍了拍她,就在寸心以为他要说到他们的时候,他却换了话题,“你家里只有你一个女孩儿,总是孤悬海外,也难免二老悬心。”
寸心莫名有点失望,抽了抽鼻子,想起是自己“甩了”杨某人的,顿时收回了手。哪吒的这部牧马人粗糙得很,只有风挡没有车窗,乡间公路上无情的夜风吹透她的衣衫,顿时寒浸浸起来。
“后头背包里有条丝巾。”
丝巾?寸心撇嘴,杨戬活得越来越精致,一米八三的大男人背条丝巾在包里,也不嫌丢脸……
“是你的那条。”
“哦。”敖三姑娘摸摸鼻头,似乎碰了一鼻子灰,从善如流的转身去背包里翻出丝巾,岂料一个没抓紧,被风吹脱了手。她的惊呼还在喉间,那丝巾便被杨戬截住尾巴,向右打了下方向盘,靠边、停车、拉手刹,松了自己的安全带,这才靠过来,仔仔细细的把丝巾展开,围在寸心发上,又在下颌稳稳打了个结。
他秀挺的鼻尖近在咫尺,近到她可以看清他唇边剃得趣青的胡茬,那两片吻过她无数次的薄唇就在眼前,却只轻轻叹了口气,温柔的气息渗入寸心的每一个毛孔。顺滑的丝巾缠绕着寸心的颈项,一寸寸抚摸她染了胭脂般的脸颊,阔别已久的欲望海潮一般冲刷着寸心的身躯,让她不可遏制的颤抖。
那人是该死的近,却又并无一处肌肤相触,可她的脉搏却跳得疯了也似,嘴唇发干,混乱的神经融化在滚烫的血液之中,想要移开视线,却怎么都做不到。
按小言的套路,男主不是应该再补一句“我该拿你怎么办”么?寸心迷迷糊糊的想着。
那要是他当真说了,你要怎么回答?
麦秸烧焦的烟气终于突破了杨戬身上古龙水的屏障,寸心不负众望的咳了起来,骑着摩托车的路人自他们身边呼啸而过,还带着好奇的口哨声。
杨戬心头翻涌的情绪在这一刻被统统压回心底——他到底在做什么?父母的死因还在未知当中,杨戬刚刚才摸到了一丝线索,至关重要的证人就死于非命。眼下哪吒和黄天化都不知杨戬和寸心的关系,要是在这时分被人发现,哪吒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可能还让他参与查案,那杨戬就不知何时才能得知南宫适真正的死因了。
但他无法不去惦念寸心。
她憔悴的模样让人坐立不安,明知此刻不宜相见,杨戬还是抛下老友重聚兴奋不已的哪吒,找了个借口返回警局,却只寻到了尚未离去的听心。
“我搞不懂你们俩分分合合办什么家家酒。”听心双臂环胸,全无方才的冷静,似乎也在努力压抑自己的心绪,“两情相悦的人,就应该天天守在一起,‘什么日日思君不见君’,都是酸腐文人胡扯出来的狗屁。你要是个男人,当初她走,就应该立刻追出去,不然也不用等到现在,好好的一锅米做成夹生饭,大舅子有了麻烦,都不敢明公正道的出来说话!”
杨戬被她劈头盖脸数落一通,竟难得的没有翻脸,只是顿了顿:“寸心有她自己的想法,我尊重她的选择。”
“她有个毛线的选择!”听心嗤之以鼻,“她从20岁起,眼里就再容不下别人,王八吃秤砣似的吊在一棵树上,死都不肯悔改!你还好意思跟我说‘尊重她的选择’?”
见过多少生离死别都不落泪的女警红了眼,哽着嗓子一字一字说道:“选而未定的人,从来就都是你,不是她。”
杨戬的目光落在寸心卷翘的睫毛上,很想就此吻下去,埋首在她颈间,把这些天的迷茫和疑虑一一吐尽。但他却只能收回撑在寸心椅背上的手臂,握回方向盘上,低声吩咐道:“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有时候,疏远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太喜欢。
一路无言。将要告别的时候,寸心忽然收住脚步,嗫嚅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以前都不安慰我的,今天突然这样,倒像是换了个人。”
窗口昏黄的光晕自后投射过来,寸心的发顶像是笼罩在一层金黄色的糖衣之中,甜蜜而令人安心。她身后便是敖宅,米色的砖墙敦实可亲,仿佛一开门,就有含笑的家人迎上前来,而寸心却停在这里,等待着杨戬的答案。
杨戬微笑,忍住了拥她入怀的冲动:“从前年少气盛,只顾争一时输赢,忘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我之于你,是最重要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