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敖家还有一个街区,谭希衡停下车，转头望向寸心：“你确定，现在回去没问题？”
寸心不答话,只望着天边刚刚升起的新月发呆。她的心口酸痛得很,满满堵着的都是咸涩的泪水，眼眶却干得发热，一滴水分都挤不出来。
这大约是她和杨戬之间的最后一面了吧？
她的手探进牛皮袋里,描摹着厚厚一沓A4纸的边缘，锋利的纸张划痛了指腹，寸心却似乎浑然不觉。
昨晚，杨戬跨过大半座城，给她送来一份温热的夜宵，而刚刚过去的这个下午，他亲手将离婚协议递到了寸心的手里。这短短十几个小时的经历一如一场荒诞的梦境,可她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是唯一一个觉得痛的人。
只要签了这份文件,交给朱天蓬寄回回美国,这场梦也就该结束了吧？寸心慢慢将纸袋塞入背包，这种东西要是让父母和大哥看见，只怕后果会比天崩地裂还可怕。
“要不要我陪你回去？”谭希衡柔声问道，“反正你四姐让我送你,我也……”
“不必了。”寸心摇头,“我自己可以的。”
“寸心，我……”
“不要说了,我都知道。”寸心扯出一丝笑容，“我很感激你在这个时候仍然能够陪在我身边。但感情不是工作，放下了就可以彻底不去想,我也没办法装作完全不在乎，这样对你也不公平……总之，我很抱歉。”
“你需要的是时间。”
“也许吧。”寸心打开车门，疲惫的身子像是刚刚跑过了一场要命的马拉松，无一处不痛，却还得挺直腰身，蹒跚前行。
“回来了？”摩昂坐在客厅里，像是在专程等她回来，“交代的如何？”
“交代？”寸心愕然，须臾才想起自己用过的借口，刚要随口应付过去，摩昂却又丢了个问题过来：“我想，你应该有些事，也要跟我交代一下。”
寸心的呼吸一滞，窥着大哥的神色，没敢作声。摩昂却毫不意外，抬头看了看楼上：“你不用担心，爸妈今晚有个聚会，不到半夜不会回来，不过如果你坚持不透露，我也就只好等到他们……”
“不要！我……我说。”寸心脆弱的神经已经临近崩溃，瞬间决定投降，“跟大哥说是没什么，只是你别跟爸妈讲，不然我死定了。”
摩昂挑眉，一副“说了你也死定了”的表情，指指身边的座位：“杨戬，我记得他在X市做过九霄方面的专家证人？”
“……是。”
“眼光不错。”
“大哥！”寸心急了，连忙分辩，“我真不知道他会去帮原告方，我们分居好久了，上次回来就是为了签离婚协议，只不过临时有事耽搁了。”
“你慌什么？”摩昂轻笑，“我的意思是，这人能入你的眼，可见不光长得好，肚子里也有货，当时是我们大意了。”
他这么一说，寸心更觉得赧然：“大哥，是我蠢，连累你们都……”
“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摩昂摇头，“小英为了她的父亲，动了不应该动的手脚，我们事前也一无所知，才会被人揪出来当小辫子。这案子就算杨戬不来，也会有别的人出现，你无须自责。何况我品着听心的意思，这回多亏杨戬在哪吒面前周旋，我才能这么快脱困，也算抵得过了。”
寸心透了一口气，捡着能说的部分，将杨戬的事一长一短越略告知哥哥，摩昂却换了话音儿：“但你背着全家私自结婚，之前不请示，之后不通报，直到现在才被我发现，如果被爸妈知道，后果你心里有数。”
“也不全是没通报……”寸心呐呐道，“我告诉了四姐。”
“是么？那听心当时怎么说？”
寸心沉默了。听心知道这件事之后的第一反应，是痛斥她“胡闹”，苦劝不得之下，才勉强答应替寸心保密。她甚至一度怀疑是杨戬故意将生米做成熟饭，但寸心自己甘之如饴，听心也就没有再造口孽。
“哥不要求你为家里贡献什么，但至少你做每件事之前，都要把利害想想清楚。”摩昂的声音不高，寸心却被他震得心里一紧，“这个杨戬是什么身份，你难道不知道？他是九霄集团张百忍的外甥！九霄在业内跟我们是直接竞争对手，而坊间屡次有传言，说张百忍近年来身体不好，颇有为集团物色下一代领导人的意思——他没有儿女，最直接、也最亲近的继承人就是杨戬，没道理放着这样一位青年才俊而假手外人。如果被媒体扒出来你现在跟他在一起，那就不是跟爸妈交代的问题，而是要怎么跟整个四海交代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