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婵,你这次去B市，跟你二哥说了我们的事么？”
杨婵洗菜的手一顿，关掉了水龙头：“没来得及。”
“我一早叫你跟他坦白,你偏不肯。”刘彦昌将公文包丢在床上,自己也颓然向后一倒，“现在倒好，要委屈你偷偷摸摸的跟我住在一起,也不知咱们两个，哪个算是‘妾身未明’。”
杨婵低了头，冰凉的手抚上小腹：“我们……进展太快了，我怕二哥不同意。”
“你是怕他看不上我吧？”
“怎么会？我二哥不是那样的人！”杨婵急道，“只不过他这人比较严肃，平常看谁都是一副审犯人的模样，我想再等等,等到……”
“等到不能再等么？”刘彦昌淡淡道,“我已经带你见过我的朋友和父母,他们都催着问我几时办婚礼,可是婚礼上你二哥不到场，人家会怎么说？”
杨婵被他堵得无话可说，一双小手在围裙上搓来搓去，看得刘彦昌也是心头一软：“其实我不要求别的,我只想见见你二哥,光明正大的请求他应允你嫁给我——即便他不肯，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只要你跟我在一起，那就够了。”
“不行！”杨婵脱口而出。二哥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可杨婵见过他暴怒的样子，那种被寸心气到忍无可忍又不能发作，只好摔门出走的景象，至今想起都觉得是场噩梦。
绝不可以这样，杨婵暗自摇头。她和敖寸心不同，寸心娇生惯养，就算作塌了天，也有父母兄长给她兜着，可杨婵只有这么一个哥哥。在很多问题上杨戬都是宽仁甚至纵容她的，唯独在私德上，二哥对自己对别人，都丝毫不肯放松，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偷偷嫁了刘彦昌，还身怀有孕，那简直比山崩地裂还要恐怖。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杨婵左思右想寻不到办法，抬眼看刘彦昌，也是愁眉不展，不由得红了眼圈。刘彦昌却理会不到这些，只怔怔望着天花板，口中呐呐道：“其实我也不是要跟你发脾气。原本在总部那边，住房交通补贴都高出W市很多，我跟人合租，还能省下点钱贴补父母家用。现在我们单独住，不但补贴不够，而且将来有了孩子，还要额外再添许多花销，真的是顶不住了。”
刘彦昌长吁一口气，就床边握住杨婵的手：“其实，不如先叫你哥帮你在B市另找份工作，而且你回去住他那里，也可以省下一部分房租……”
“我才不要！”杨婵甩开他，不情不愿道，“我那些年跟他们住的够够的了，才不想再回去受气！”她拍拍自己的小腹，“再说，我这肚子过几个月就掩不住了！”
“掩不住就掩不住！”刘彦昌一翻身坐起，“我是个人，不是你买回来的衣服鞋子，往壁橱里一塞，想什么时候穿了再拿出来！你这样藏着掖着，我这个丈夫是见不得人还是丢了你的脸？”
他说着，一发动了气：“我知道，我这个身份自然入不了你二哥的眼，可你嫁了我，就得明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是我刘家娶了你，不是我刘彦昌入赘给你杨家！”
这声气震得玻璃直响，唬得杨婵慌忙后退，却不留神碰到了墙壁上的相框。那映着他们笑脸的合照“哐啷”一声坠地，玻璃封面碎得满处都是。
“彦昌，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杨婵顾不上这些，扑上去拉住刘彦昌的手臂，“我一定想办法跟我哥说，我……”
“那你现在给他打电话。”
“彦昌！”杨婵为难的看着他，只犹豫了片刻，便见刘彦昌抬腿往外就走，忙死死拦住他不许开门。那刘彦昌甩不脱杨婵，登时恼了，只顺手一推，杨婵情急之下扭住了他的衣襟，竟连扣子都扯飞了几个。
两人挣扎间，杨婵捂着钻心般疼痛的指甲，往外一指：“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门，那就永远都别回来！”
“走就走！”刘彦昌头也不回的开门，刚迈出一步，却自己退了回来。杨婵好生诧异，越过他的肩头去看，原来门外走廊里，杨戬的脸色铁青，正一言不发的盯着他们。
“二，二哥……”
“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杨戬的声音不高，却吓得两人一震，刘彦昌看了看不知所措的杨婵，略微整理了一下心绪，刚要迎上去，就被杨戬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你出去，我要跟杨婵谈谈。”
刘彦昌被噎得一愣：“二……杨先生，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
“请你自重！”杨戬沉声道，“我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他并不看过来，只语气冷得渗人，刘彦昌有心硬顶，却被杨戬周身的寒气逼得一凛，想起了王婉妗通过常娥转达的意思，只得踮脚出了门，又回身把门轻轻带上。
杨戬扫了一眼妹妹的腰身，没问出来，只用下颌指指床：“坐下说。”
杨婵倔强的把头扭开，并不想理会他。
“怪不得户口本凭空不见，原来是被你拿走了。”杨戬笑得很平淡，仿佛在讲一件有趣的往事，“亏我还和你嫂子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以为是哮哮给叼走的。”
他踱过来，牵起杨婵的手，仔仔细细查看：“尾指的指甲断了，要不要寻点药膏抹下？”
杨婵夺过手：“你不是说，没有我这种妹妹？”她忍了再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方才在刘彦昌身上不能发泄的怒气一股脑倾泻下来，“你现在有高薪有大宅，就一味帮着你老婆欺负我，那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三妹！”杨戬终于被激怒了，“寸心和我的事情与此无关！”他环视这窄小的房间，越发觉得是刘彦昌花言巧语哄骗了自己的妹妹，一下是心疼，一下是憋闷，还夹杂着被杨婵瞒哄的愤怒，“你看看你住的是什么地方？爸妈生前是怎么教你的？离家私奔，未婚先孕，而且你这孩子的父亲，连正面跟我搭一句话都不敢，你就不觉得丢脸？”
“是你根本不给彦昌机会！”杨婵反唇相讥，“就你看人的那样子，十个人里有十个都得吓回去！”
“再胆怯的男人，为了自己的女人，也会生出一份勇气来。”
“勇气？”杨婵愤愤然抹了把眼泪，“你自己是什么时候见的敖家家长，不用我说了吧？”
“杨婵！”
“你要真拿我当妹妹，就应该祝福我，为我开心！可是你呢？你只顾着你的脸被丢光了，根本不在乎我到底想要些什么！”杨婵解下围裙，摔在床上，“是，我样样不如你，成绩不够好，工作也不够出色，可是我跟彦昌是真心相爱，我们是真的想要一生一世在一起，这到底哪里不合你的意？”
她望着瞠目结舌的杨戬，像是一个蹒跚的孩子，第一次迈出了自己单独行走的一步：“彦昌是我这一辈子唯一发自内心想要的，不是你安排给我的，而是我自己挑中的。就算你觉得不满意，你认为他不够优秀，那我也心甘情愿的认了——我和他，都是最平凡最普通的人，但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少于任何一对死生相许的爱人。”
杨婵说完，慢慢走到写字台边，从抽屉里翻出了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而且，我很抱歉的通知你，我不是未婚先孕，我和彦昌已经登记了。”
“你们……”杨戬不想他们真的办完了手续，直气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
刘彦昌不知何时进来，看一眼剑拔弩张的兄妹俩，嗫嚅了一下，走到杨戬跟前：“二哥，不如你先回去，等小婵消消气，我们再去B市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