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深秋之风席卷的并不止有诺里西德的梧桐。
还有里格苏拉红焰般燃烬的枫叶。
已经存够过冬食物的松鼠们慵懒的窝在树洞里打瞌睡,一如里格苏拉沉湎于享乐之中的贵族们。
皇室城堡戴蒙特宫,今天也会有一场歌舞升平的晚宴。
晚宴的主角是在今天年满十七岁的王子,而主角本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王子宫已经不再分为左右的走廊上,伫立着两道修长的身影,他们安静的注视着墙上巨大的画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殿下。”
托尔斯的呼唤自走廊尽头传来:“您该出发了。”
左边身着华服的高挑身影这才收回凝视着画中人的目光,深深闭上被泪水浸湿的眼睛。
再睁开时,紫罗兰色眼眸中已看不到一丝哀伤,取而代之的,是深潭般难以捉摸的冷漠深邃。
“听说你爷爷今天也会来?”
法斯利姆面无表情的询问跟随在身后的罗杰:“我记得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社交场合露过脸了。”
“是的。”
一身骑士装扮的罗杰恭敬回答:“只有每年您和国王陛下的生日宴他才会出席。”
法斯利姆再无回应。
离开王子宫前往主殿的路上,往来的佣人们纷纷鞠躬向法斯利姆表达生日祝福,法斯利姆却始终只微微颔首,甚至没有展露过一次笑容。
深秋寒凉的晚风拂起他及肩的银发,露出他耳垂上的紫罗兰色堇青石耳钉,以及下颌处一小块隐蔽的疤痕。曾经白皙娇嫩的皮肤因频繁在练兵场日晒雨淋而变得粗糙,单薄的肩膀也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变得坚实强壮,柔和的五官随着婴儿肥彻底消失变得棱角分明,月牙儿般浅淡的银色眉毛也变得锋利浓密。
他穿着由骑士服修改而成的白色礼服,胸前的绶带上挂满荣誉勋章,左肩系着绣有王室花纹的红色披风,右腰处别着以金绳缠绕的蓝宝石十字剑。白色长裤中的双腿笔直修长,紧紧裹着小腿的黑色骑士靴在大理石地面上敲打出有力的声响。
不到三年的时光,少年已经褪去全部稚气,成长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您终于来了。”
主殿外的喷泉旁,一身黑色礼服的尤里将目光从怀表上收回,推了推鼻梁上昂贵的金丝眼镜,无奈的同法斯利姆抱怨:“您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
“我来与不来,对那些人有什么影响。”
法斯利姆冷眼看向灯火通明、舞乐喧嚣的会场,凉凉道:“原本就是一场自娱自乐的闹剧罢了。”
“就算是闹剧也得参加。”尤里扶额叹息:“您已经很久没有在社交场合露过脸了。”
“那个人已经到了吗?”法斯利姆问。
“是的。”尤里点头:“王后殿下本来已经到了,同行的还有瓦里叶家的莎妮小姐。不过由于国王殿下将新的宠妾也带了过来,王后殿下感觉受到羞辱,便又愤然离开了。”
“嘁。”法斯利姆咂嘴:“阴魂不散。”
“请注意您的言行,殿下。”
自两年前开始担任王子辅佐官的尤里用力揉捏眉心,疲惫的说:“我已经不想再迫于压力代替您去向那位女士赔礼道歉了。”
“这正是你这位辅佐官的存在意义,不是么?”法斯利姆在他肩上拍了拍,毫无悔改之意:“今天也拜托了。”
尤里气得磨牙:“我的存在意义只有这个吗?!”
三人交谈着进入宴会大厅,随着守门侍从一声高昂的宣告,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法斯利姆这里。
法斯利姆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洗礼,他面不改色的来到二楼,向无视愤然离去的妻子、继续坐在主座上和新宠妾调情的国王面前,颔首发出没有感情的问候:“晚上好,父王。”
“来了?”
已经喝到微醺的国王抬起迷离的双眼,懒洋洋的说:“不必顾及我,去应付一楼那些家伙吧。”
法斯利姆点头离开。
各有主张,互不干涉,如今正是这对父子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回到一楼大厅,法斯利姆还未接过侍从递来的香槟,便有等候多时的贵族们簇拥而上,迫不及待的围绕在他身边,七嘴八舌的送上生日祝福。法斯利姆木然点头,向这些或真心或假意的人一一道谢,深邃的眼眸中不带一丝波澜。
过了将近半小时,一波又一波蜂群般的人终于完全褪去,法斯利姆将一口未饮的香槟放回侍从的托盘,转身独自前往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