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端自己刺穿了自己的心脏,因为要打算一举诛杀宋雁西,她还特意在剑上涂抹了剧毒。
也正是这样,这长剑贯穿心脏的时候,她的口中才会溢出鲜血。
而此刻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瞳孔也逐渐地放大,眼里的光芒越来越淡,整个人也终于支撑不住,朝着一旁栽倒下去。
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濒临死亡了,从未觉得自己的头会这样重,重到整个身子都没有办法维持平衡,所以她倒了下来。
她挣扎着,却发现自己的肩膀脖子都已经变得僵硬了,所望见的天空再也不是蔚蓝色,而像是镶嵌了一层黑芒一般,一个个奇奇怪怪的灰色光晕很快就将这视线给挡住。
小塔不放心地朝着小端的尸体走过来,看到她的眼睛里已经彻底没了光芒,不由得拿脚去踹了两下,“她这是死了么?”感觉有些不太真实,这死得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说罢,忽然觉得小端的尸体里有种奇怪的味道,不由得吸着鼻子垂头打量了一眼,便见着从她伤口处溢出来的血,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几乎都变成了黑色的。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居然还在这剑上抹了毒。”
自己就说嘛,她好歹也不算是个凡人了,一剑穿心会让她受伤,但不至于要她的命,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不过如今看到这黑血,也一下明了。又暗自庆幸,幸好宋雁西是假装取天尺碎片。一面则忍不住好奇地问宋雁西,“她死了,魂魄呢?”自己好像没感觉到魂魄离体。
却听得宋雁西解释道:“她是被臾央强行复活的,没了这具身体她的魂魄撑不下去,散了吧。”
“散了?”小塔有些惊呼,还有这一层道理。只是竟然就这样散了,让她觉得有些太便宜这小端了。
宋雁西则看着这洪水退去后的山岚,半点没有自己记忆里的秀丽,到处都是淤泥,甚至大部份的树枝上也裹得满满的,不禁叹了口气,“毁灭只在一瞬间,可是想要重新恢复过来,却还不知道要多少日日夜夜呢!”
说罢,也打算趁机将天尺碎片取出。
小塔知道这次她是真的取天尺碎片,也紧张起来。甚至担心小端的尸体出什么状况,给踢到那法阵外面去,然后自己专心给宋雁西护法。
此前宋雁西取天尺碎片所出现的幻境,千奇百怪,以至于此刻,她看到了臾央,哪怕知道是幻境,还是忍不住朝对方动手。
四周皆是迷雾,臾央居高临下地端坐在高高的宝座之上,随着他的动作,那华丽头冠上的十二旒玎珰作响。
“弟妹,你糊涂啊,本君这是在救你,你怎么就如此不知好歹呢?”他开口,与谢兰舟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满是那推心置腹的真情。
“救我?”宋雁西皱着眉头,不解他这话是其意?
臾央却因她这个疑问,而露出十分夸张的表情:“兰舟让你去取天尺碎片,难道他没告诉你,你自己就是天尺本身么?你集齐了这些碎片,待天尺完整重现,那你也将不存在了。”所以宋雁西到底图什么呢?
说到这里,臾央面暗地里偷偷打量宋雁西神情变化,一面继续说道:“你倒是能杀了本君,那届时他便顺理成章承袭我的位置。本君死了是不要紧,可你也死了,你这样为他做嫁衣,你能得到什么?”
自从天尺碎片进入自己的身体,取代自己的一根根骨头的时候,宋雁西就怀疑过,莫非这天尺碎片其实就是自己本身。
但是她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一说法,天尺碎片集齐了,自己也将不存在了。
有那么一瞬间,听到这臾央的话,她是有些不甘心的。不过转头一想,狡猾如臾央,没准这话是说来吓唬自己的呢?
就在她沉默之际,臾央忽然叹气了,那口吻就像是将她当做多年的知己友人一般,“本君这些年,的确做过几件错事,可本君虽为天道,但终究也是一个男人,一个父亲,本君也要尽本君该尽到的责任。”
听到他这些话,宋雁西也反应过来,他在为自己找借口?他尽父亲的自然,所以害了那么多人?别的不提,就说徐可真,还有那沙漠里的龙族。
每一个身上不是有数不尽的罪恶?如今却从他口中轻描淡写成了一个父亲对儿女的爱。
宋雁西觉得他有些侮辱了父爱,当即忍不住厉声质问道:“所以,你仍旧没有觉得自己错?”
承认自己错?臾央笑了,他是这苍生万物之主,自己可主宰着他们的性命,篡改几个人的气运怎么了?所以他一直都觉得为这些人鸣不平的谢兰舟和宋雁西都那样可恶。
难道自己这点权力都没有么?
不过现在他并不打算和宋雁西起争执,只要宋雁西这天尺无法成型,那谢兰舟是不会对自己动手的。
纵然他能找回他那些散落在各处的魂魄。
因为他要是对自己动手,那么这万物苍生将与自己一起陨落,谢兰舟是可以做下一个天道,但却要等着这万物苍生重新轮回。
那又不晓得需要多漫长的岁月了。
所以只要宋雁西不动手,凭着自己的本事,那几件小事不足以动摇自己的位置,就算是哪怕他让眼下这中原大国四分五裂,或是被外邦侵占,也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命运。
大不了再过百年千年的,自己又更改,让他们夺回来好了。
他把事情想得这样轻松,这人间百姓们完全就这样被他当做了刍狗一般,却不想他些个年头,若是真的成了。
那么多少苍生将一辈子生在这连绵不断的战火中,多少人有没有自己的国家民族,一辈子受人欺压?
所以他不配为这天道!
但面对宋雁西的质问,臾央却摇着头,反而继续劝着宋雁西,“本君并未骗你,只要天尺成型,世间再无你。兰舟知道,却还一直让你去找这些碎片,他其心可诛,为了谋夺属于本君的位置,而宁愿保全那些跟他没有半点关系的人,也要牺牲掉你。由此可见,你在他心里算得上是什么?”
他说完,一阵嘲风冷笑。
笑声就像是被号角放大了一般,一阵超越过一阵,吵得宋雁西脑袋疼,直接不耐烦地朝他扔了一张三味真火符去。
那终究不是臾央本人,所以三味真火符扔过去,就立即燃起来了。
只是那笑声仍旧犹如魔音一般入着耳。
听得宋雁西头痛欲裂,又在自己身上用了一道清净符,那魔音才远了许多,只是臾央的话却还始终在她的脑子回荡着。
待她找到这些天尺碎片,便是自己生命的尽头了么?这个问题从前她也考虑过,心想即便谢兰舟这么多年的一切都是伪装的,但他只要能继续伪装下去,自己也愿意消失。
只要还这万物苍生一个公道。
更何况,既然自己是天尺,那么这就是宿命了。
有什么可埋怨的?如果自己要埋怨觉得委屈的话,那猪岂不是更委屈?生来就要被人吃……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拿猪来作比较,但是这样一比较,心里其实就没有那么多想法了。
也正是她看开了,耳边臾央的笑声彻底消失,脑中他的那些话也没了。
与此同时,这四周的迷雾尽数散去,一块块高大的石碑林立在四周,而那石碑所篆刻的,便是那些符文。
她丝毫不畏,直步往前走,终于在这犹如林立一般的石碑间,找到了那块天尺碎片。
握住的那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灌入她的腰间。
又一块骨头被这天尺所代替了。
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眼,便看到小塔焦急的面孔。
“姐姐,怎么样了?”小塔见她睁开眼,急得连忙问。就在刚才,姐姐浑身发抖,表情也十分难看,让她一度以为是不是又发生了在杜鹃花海的事?姐姐变成了蛇,现在变成了这小白龙?
所以她急得连忙冲上前来,原本是打算将宋雁西给叫醒的。没想到她却先一步醒过来了。
宋雁西长长地吐了口浊气,“我没事。”只是看着这四下入目的疮痍,还是忍不住叹气。
希望这山贼和军阀们,能收起枪杆,把心思花在这重建家园之上。
但她这想法与这些人来说,多多少少是有些勉强了。
所以小塔在一旁出着主意,“姐姐,人家都说群龙无首,就是一帮土鸡瓦狗,不如我去把这山贼头子和军阀头子都杀了。”
宋雁西摇头,“哪里有这样简单?你看看现在的华国,正是没有一位合格的统领者,所以才会出现这些军阀和混战。”杀了那些军阀头子和土匪头子,只怕这些军阀和土匪又分裂成一个个的小团体。
这仗是停不下来的,老百姓还是会一直受伤。
这也是让宋雁西最为无奈之事,“咱们回一趟北平吧。”离开也快一年了。在赶来这漓江的路上,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一时便想起了白发苍苍的宋太太。
二姐的事情她知道真相后,就一夜白了头,后来身体就一直不好。
原本当时还指望三姐留在北平和她做伴,也能照顾宽慰其心。可是哪里晓得后来又发生了那许多事情?也不晓得去年三姐和嘲风他们回北平后,宋太太的身体有没有好转。
至于宋廉昇,宋雁西已经放弃寻找了,因为他本身就不打算被自己找到。
不然明明这一次,应该是咫尺再近的。
两人本来打算到海边去的,这条路他们走了好几遍,当初三头魇还是从这路上带来的呢。
而离开这漓江一带,这边就正常多了,只是有不少漓江那边逃来的老百姓,所以城里镇上,都颇有些乱糟糟的,警察厅也只一味地赶着他们这些难民,以至于引起了不少bào • luàn。
活人的事情宋雁西没办法管,只能路过的时候替这些魂魄超度。
两人就这样抵达了海边,却因没有船只,还要在附近的小镇子上等一晚上。
宋雁西对于这种海边的小镇子实在是没有好感,毕竟好几次遇到事情,都是在这海边的小镇子。
所以只打算住一晚,明天要是没有船,就改走旱路。
然而夜深人静之时,宋雁西总觉得有人拍打着窗户,敲得很急促,就像是有什么要紧事一般。
她被吵得无奈,斥责了两声,发现小塔居然没有被吵醒,方觉得不对劲,连忙爬起身来,见小塔在旁边睡得熟,并无异样后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窗户依旧被人敲着,她责斥了又无效果,想着既然也起身来了,便走到窗前去,一把将窗户从里朝外推开,“干什么?”
推开窗户的时候,她明明感觉到了外面的有人的,有一个阻力,然而这窗户打开了,却无人可见。
甚是纳闷,又不见哪里有什么孤魂野鬼,便没好气地关上窗户,折身回去。
然而她才上床躺着,窗户又被敲响了,还是那样急促的声音,催命一般。她这一次是真的恼怒了,将房间的灯火点亮了,想着若是推开窗户再看不到人,就去找店家。
既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那肯定是店家的问题。
照例推开了窗户,仍旧觉得推开窗户外面是有人的,可推开后,仍旧没人。气得她刚要转身,打算抬着灯下楼找店家,没想到就是这转身的晃眼间,看到窗外有一个影子。
她惊了一下,立即将头朝窗户外面伸过去,却不见人,哪怕是那屋檐梁上也扫视了一遍,仍旧是没有发现人,但是窗外地面那人影却若隐若现。
“什么东西?”宋雁西条件发射性地拿出一张收鬼的符,但扔出去后却没有半点效果。
而这个时候那影子却是朝门的方向移过去,只是靠朝那边的房门并没有任何灯光,以至于那本来也不算太清楚的影子也逐渐消失了。
但房门却被敲响了。
自然不用说,肯定是这影子敲响的。
宋雁西犹豫了一下,便过去敲门,果然一开门,随着房间里灯光照出去,那影子也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然后慢慢地朝屋子里走来。
巡视了一圈,最后朝桌前走过去。
宋雁西防备地跟在他身旁,以防万一。
茶壶被提起,里面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洒在了桌面,宋雁西正疑惑,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自己的符纸没有用?难道是妖魔鬼怪之外的新物种么?
就在她好奇这影子倒茶水作什么的时候,那茶水就在桌面行成了几个字,“我是沈渡雪,救……”
那个我字还没写完,忽然房中的灯火无灯而灭,宋雁西被沈渡雪那三个字惊住了,连忙要点灯,却摸不到灯盏了,反而听到小塔的抱怨声:“姐姐你找什么啊?”
小塔询问着,不解地从将自己的手从宋雁西的手心抽出来,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觉。
宋雁西这也才明白,刚才是做梦了。
自己抓住的不是什么灯盏,而是小塔的手。
难怪梦里那符纸不顶用,不过沈渡雪怎么变成了一个影子?
其实宋雁西对沈渡雪的记忆,就是个有病的偏执狂,而且病得还不轻,特别是想起那黑礁城里的世家们为了讨好他这个城主,用自己的脸的磨具套在自家女儿的身上,以此能培养出和自己一样的面容。
这些世家有病,但最有大病的当属沈渡雪。
可要说他有病吧?自己要走的时候,他又没阻拦,反而给自己行了最大的方便。
不过后来在幻境里的时候,宋雁西看到自己和沈渡雪过往的记忆,记忆中他并不是这样的,也曾经是那天真无邪的小妖怪,他们俩还一起行侠仗义。
她不知道沈渡雪为何后来会变成黑礁城那个样子,但是如今派了一个影子来朝自己求救,是黑礁城出了什么事情么?
还是臾央当时劝不动自己,所以对沈渡雪下手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是自己牵连了他。
沈渡雪到底不是人,臾央要杀他反而比杀自己的这些亲人们还要方便,没有半点后顾之忧。
于是当即决定走旱路,沿着这海岸线往上,去往黑礁城,正好现在也没有方便的船只。
如果沈渡雪没事最好,自己也在黑礁城再添几件储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