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岁大惊失色。
只恨自己没有像了之一样,拥有一双慧眼。
众目睽睽之下。
郁岁很明显的后退了一步,躲在了之身旁。
顾西辞狐狸眼微眯。
目光在他们之间一扫而过,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之间明显没有之前那般……粘糊。
了之谴责地望向裴湮,“裴剑尊,你吓到阁主了。”
裴湮毫无脾气,温和说:“是我错了。”
郁岁撇撇嘴。
他以前的面具可丰富了,还有着清冷感,还有些清冷之下的温柔宠溺。
戳破伪装后,就只有浮于表面的温和。
伪装的都不用心了。
系统:不如选我吧,我觉得我做裴湮比裴湮更像裴湮。
郁岁:“……”
她实在无法评价这魔幻现实,更不想探究裴湮这样做的目的,艰涩说:“我们,逃吧。”
了之微笑:“有裴剑尊在,哪里还需要逃呢?”
郁岁冷漠脸。
心情明显很不开心。
完全没有和“曾沁”在一起时的快乐。
阴阳怪气以后。
还是要离开洞穴。
了之与裴湮交流信息。
传音入耳。
两人的修为都在顾西辞之上,即便顾西辞能感受到他们在交流私密信息,也听不到具体内容。
他微微皱眉。
合体以下的修士尚且存在越级挑战的可能性,可合体以上,每一层境界的压制都仿若天堑难以跨越。
顾西辞心想,他太弱了。
“郁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西辞扭头看过去。
宁孤临正追着关心郁岁。
……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哪里就至于被迷的神魂颠倒?
可笑。
郁岁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闻言摇摇头:“我没事。”
只是失恋了罢了。
从恋爱到失恋,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她微微叹息,避免陷入失恋期越想越痛苦的怪圈,转移注意力,“你们怎么找到的?”
宁孤临目光依旧有几分担忧,更看出她与裴湮关系出现了裂缝,不过大庭广众之下,显然不适合将情情爱爱。
“刘道友是变异邪魔,了之大师问出了他的计划。”
宁孤临回想起血腥画面,不寒而栗。
他实在想象不到,看似不着调乃至毫无脾气的佛子竟然会如此残忍。
郁岁没有深究过程:“计划?”
了之与裴湮的私密交流进行完毕,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刘道友其实是在为妖族效力,引阁主过来,是因为阁主神魂不稳,适合献祭,复活妖王。”
而实际上。
开了灵智的妖族都已飞升成仙。
万年前,邪魔出世的浩劫导致人间魔气浓郁,开了灵智的妖族少之又少。
浩劫初期还有几只能够飞升,待九重天的飞升路关闭后,妖族进化至今,最多也只是通点人性。
这群妖,称不上妖族。
只能说是妖魔。
邪魔附身在妖族身上,强行开了灵智。
至于要复活的妖王,也并非是真的妖王。
——据说是,曾经被镇压在人间,邪魔的王。
了之看向郁岁。
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贫僧应当劝住阁主的。”
劝郁岁不要来来这里。
怪只怪他太过自大。
以为不过是个小小邪魔,成不了什么大事。
郁岁不以为意:“当时那种情况,你劝不住的。”
了之:“多谢阁主安慰,贫僧觉得好多了。”
郁岁嗯了声。
联想到刚刚听到的妖魔对话。
变得这么弱。
下一任仙尊。
她沉默会儿,目光缓缓移动到裴湮身上。
难道说。
曾沁是下一任仙尊?
之前系统也说过,它的主人是下一任仙尊……
郁岁问系统:“你见到曾沁,有没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系统:恶心感吗?
系统:那我有。
它如今见到和裴湮沾边的,都非常恶心。
哼。
本质还是怪它的恋爱脑宿主。
郁岁给它一阵暴击,“刚刚在洞穴的话,你也听到了。”
“下一任仙尊。”
“洞穴只有我和‘曾沁’,你选一个做你的主人吧。”
久违的。
系统又开始了脏话输出,平静之后。
系统哼哼唧唧:我要回去看看,洞穴肯定还有第三人。
郁岁大方放行:“去吧。”
系统:你那么残忍,我才不要你做我主人。
郁岁为它分析:“戏剧性的话,你的主人应该是我。”
“现实一点,你的主人是曾沁。”
她从来只在混沌之境。
更是在各个小世界游荡,完全不具备成为仙尊的资质。
况且,这里还有个气运之子宁孤临呢。
系统更不想认曾沁做主人。
它不想忍姓曾的做主人。
郁岁见它真的在琢磨谁是它的主人,新奇问:“你不知道你主人长什么样吗?”
系统:我是神仙下凡,来帮你飞升的,要封闭一部分记忆,免得泄露天机。
郁岁哦了声。
“你的主人是天机吗?”
系统阴阳怪气:你阅读理解真优秀。
它不再和郁岁耍嘴皮子,闪身回了洞穴去看看有没有第三人。
如果没有……
那就是这群妖魔找错人了。
郁岁任由这小系统去折腾。
“岁岁在想什么呢?”
不知不觉,裴湮走到她身旁,极为温柔的注视着她,那抹温柔像极了皑皑白雪之前洒落的阳光。
郁岁只觉一阵恶寒:“没什么。”
裴湮轻轻眨了下眼,“为师并非有意隐瞒……”
郁岁静静看他。
就看看他能给出一个什么优秀理由。
可恶。
他这样做,和离婚前,为了占据道德高地雇人勾引老婆出轨,有什么区别!?
裴湮委实不喜欢郁岁看他的这种冰冷眼神。
面色不显,含着三分笑意解释,“妖族目标确实是曾公子,为师扮做曾公子,一来是为了保护曾公子,二来则是为了打探消息。”
“会碰到岁岁,为师也很意外。”
合情合理。
除非裴湮预判了敌人的一举一动。
包括敌人将她绑回洞穴。
深究也没有意义,反正她目前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她闷声说:“好吧。”
裴湮自然地牵住她的小手。
郁岁:“……”
哥哥,放手吧,我不爱了。
再一次,对爱情,心死如灰。
顾西辞见状心情颇为复杂。
没想到曾经孤冷清贵的剑尊竟然如此附小做低的哄人。
不过自从裴湮谈了师徒恋,又承认自己是魔后,顾西辞深感,无论裴湮再做什么事,他都能坦然接受。
…
雾城外围虽然包裹着浓郁白雾,与世隔绝,城内可以说是一处世外桃源,景色宜人,民风淳朴。
郁岁见到了正在为百姓治病的曾沁。
眼睛瞬间充满了亮光。
相由心生这句话是没有错的,曾沁自幼阴气缠身,面容苍白到病态,又是颇为妖孽的长相,但却被那医者的满面柔和影响,仿若让人如沐春风,温暖极了。
顾西辞咳了声,提醒她。
都成了亲了,乱看什么?
回头见裴湮丝毫没有任何介意,依旧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郁岁,心中多了几分疑惑。
这正常吗?
夫妻之间,这样正常吗?
顾西辞想的很多。
比如说这段师徒恋,是不是另有隐情。
曾沁正在给受到惊吓百姓开安神丸。
——刘道友变成邪魔以后,了之就将此处割裂成了小天地,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
但活人变成丑陋邪魔,还是有意识的邪魔,这件事让不少百姓受到惊吓。
安抚了最后一位百姓。
曾沁站起身,见到郁岁,笑意温柔:“这位便是丧葬阁的阁主吧。”
郁岁欢快点头:“是的,你可以叫我岁岁。”
系统:不是对爱情失望了吗?
郁岁:“还有人吗?”
系统:没有。
系统斩钉截铁:那群魔认错了。
郁岁心想,也有这个可能。
毕竟涉及到天机,怎么可能谁都知道。
她很快就将系统抛在脑后,偷偷摸摸将自己手上包扎的布条给摘了,与曾沁讲:“我之前手受伤了,只有过简单包扎。”
曾沁倒吸一口凉气:“姑娘这伤……”
郁岁紧张:“怎么了?是中毒了吗?”
曾沁:“不是。”
他目光含有些许揶揄,“是快要痊愈了。”
郁岁脸色微红,收回手,嘀嘀咕咕:“好吧,”
曾沁见她这般模样,颇觉几分好笑,“姑娘家总要娇贵些,如果阁主不介意,我来帮你包扎一下?”
郁岁自然不介意。
盯着凉飕飕的压力,把手伸了出去,“多谢。”
目光落在曾沁身上。
医修眉眼低垂,认真而耐心地为她上药,包扎,由内而外散发的温柔与浮于表面的伪装完全不同。
系统啧啧两声:裴湮在看你呢。
郁岁继续看曾沁。
了之瞥了眼裴湮。
裴湮面无表情。
了之微微一笑,“阿弥陀佛,裴剑尊今日春意盎然,看来是要有喜事发生呢。”
他又幽幽叹息:“可惜没有贫僧的姓名。”
裴湮目光寒凉,阴沉的骇人。
好在包扎没持续多久。
曾沁察觉到裴湮的目光,认真道谢:“多谢裴剑尊相救。”
郁岁目光在他们俩间转了一圈。
得出了个令人伤心的结论。
……还是裴湮要好看一点。
曾沁讲:“在下在雾城买了一座小院,若是诸位不嫌弃,不若住在我这里吧。”
了之抢先一步:“甚好。”
“曾施主与阁主如今都被妖魔盯上,住在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一路上。
曾沁为众人介绍着雾城的特色。
“这个是雾城独有的美食,形状若云雾,入口即化,口感甘甜,回味无穷。”
系统:这不就是棉花糖吗?
郁岁举手:“我想要个绿色的。”
裴湮幽幽说:“绿色是苦瓜味的。”
郁岁生出了点猎奇心里:“我想尝尝。”
曾沁:“难得来一次,那便尝尝。”
他转身去小摊买棉花糖。
发现裴湮竟然已经在买了。
郁岁盯着他们两人的背影。
“大师。”
“你觉得不觉得……”
了之侧头倾听:“嗯?”
郁岁摇摇头,“没事。”
想法太过荒唐。
……就是,这个曾沁,单看背影,竟与裴湮有九成相似,可以说是以假乱真。
她没了问题。
了之问了另一个问题,“在雾气之中,阁主为何推开贫僧?”
郁岁:“?”
了之面色严肃:“贫僧修为在阁主之上,这种情况,应当是贫僧就在断后,况且贫僧并不会真正死亡,今日死,今日生……”
转世重生。
是天道给他的馈赠,也是一种折磨。
世世不得悟。
郁岁耐心听完,然后霸道说:“我是阁主,有义务保护员工。”
了之微微垂眼。
身上的佛光仿若明亮了些。
“贫僧懂了。”
郁岁:“?”
懂什么了?
裴湮与曾沁一同回来。
曾沁将买的五颜六色的棉花糖分给众人。
郁岁眼巴巴的等着。
曾沁温柔笑着说:“阁主的那份,在裴剑尊手中。”
郁岁不想吃裴剑尊手中的棉花糖。
但也没有胆大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得罪裴剑尊。
接过裴湮手中的七彩棉花糖。
吃了一口,果然很好吃,心情都明媚起来。
裴湮摸了摸她脑袋,“每个口味都有,可以都尝尝。”
郁岁抬眼望着裴湮。
“谢谢师父。”
如果你真的表里如一该多好啊。
郁岁尝了口绿色,果然是苦瓜味的,虽然隐隐有几分甘甜,但更多的还是苦。
苦的她都要哭了。
裴湮:“好吃吗?”
郁岁眼含泪水:“好吃的。”
她把其他颜色的吃完,独独剩下绿色,递给裴湮,“浪费不好,师父帮我吃掉吧。”
裴湮:“……”
他接过这抹绿色,神色自然地吃下。
了之捧着同样的绿色棉花糖:“裴剑尊,苦瓜味好吃吗?”
裴湮乜他眼,“这是岁岁给我的。”
了之深感被戳了一刀。
算了。
他是和尚,合该单身一辈子的。
曾沁买的小院一点也不小。
住他们几人绰绰有余。
郁岁要跟着进去的时候,忽而被裴湮揪住了后领,迫不得已停下脚步。
不满地瞪向裴湮。
裴湮讲她勾到身边,慢条斯理地为她整理凌乱衣领,温声说:“我们住隔壁。”
郁岁:“……”
她试图挣扎出这个噩梦。
“不是要,守护曾公子吗?”
裴湮淡声反问:“两个大乘期还不能守护吗?”
郁岁乖乖跟裴湮去了隔壁。
她有种,自己再蹦哒,裴湮的忍耐力就到极限了。
关于裴湮与曾沁的院子。
如果要形容的话,后者是独家小院,前者是独栋别墅。
系统啧啧两声:男人这该死的攀比心。
郁岁不做评价。
只是随着门关上,院子里凄凄凉凉,仿若充满了压抑气息。
郁岁忍不住戒备。
裴湮呵了声,哪里还有外人面前的温柔模样,“在怕我?”
郁岁硬着头皮解释:“毕竟我,生死掌握在你手中。”
她停顿了下,又说。
“我也不想,死后还业火焚身,”
想想就很疼。
尤其是那一盏盏灯笼都痛苦的鬼哭狼嚎。
裴湮轻轻蹙眉。
哪有为了渡情劫让人看血腥场面的?
天道怎么就挑了个如此蠢笨的东西。
系统若是知道裴湮如何骂他。
一定得狠狠反驳回去。
——血腥怎么了?都没达到十八禁标准,还不让播?
“琉璃塔顶层的灯笼,并不是用神魂制成。”
裴湮牵着郁岁的手,一步一步向屋内走去。
院子里挂着的漂亮灯笼,一盏接着一盏,缓慢而有秩序的亮起,仿若满天繁星入了海洋,荧光点点,驱散了凄凉寒意。
“岁岁为何不愿听为师解释呢?”
系统提前警醒:他要开始狡辩了!不要相信男人求原谅时说的话!一点都!不要!信!
郁岁心想,她当然不会信。
但她也想惹怒神经病,顺着他的话问:“你有苦衷吗?”
裴湮苦恼叹息:“没有呢。”
“为师编谎话编了好久了。”
郁岁好整以暇:“请开始你的狡辩。”
狡辩。
好像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裴湮眸色微沉。
“陈邵九身为毒圣,你为他点了长明灯。”
“我呢?”
“我与陈邵九比呢?”
郁岁皱眉,嘀嘀咕咕:“这有什么好比的,我又没和陈邵九成亲。”
话音落下。
见裴湮眉眼的冷意消散了些。
郁岁心想,有什么好高兴的。
就因为一句话这么满足吗?
“师父什么时候买的院子?”
裴湮:“很早了。”
郁岁:“师父与曾公子是兄弟吗?”
裴湮嗓音淡了些:“不是。”
房间的装饰与丧葬阁完全一样。
让郁岁有一种从未出远门的错觉。
不过推开窗眺望到远处弥漫的雾气,那种错觉就烟消云散了。
她想左边张望。
看到了了之,他正和曾沁站在一起,对着她挥手。
郁岁举起手挥挥。
和对面打招呼。
裴湮铺好床,走到她身边,压迫感随之袭来。
郁岁还盯着曾沁。
他身上的气质真的与裴湮很像。
“我从来没有见过与师父如此相似的人。”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望向裴湮,“师父是在模仿他吗?”
裴湮慢吞吞地关上窗户。
向来清冷温和的眼眸如今勾着笑意,又冷又妖,“他也配?”
郁岁感叹。
没了伪装的裴湮,话语都浸着几分刻薄。
……不过也怪她故意拱火。
郁岁见他开始脱外衣,一时有几分慌乱,虽然裴湮没有强迫她,但同床共枕这件事还是让她有几分难受。
和不喜欢的人睡在同一张床,真的很煎熬。
好怀念,曾经分房睡的日子。
“师父。”
裴湮停下动作,转身望向她,意味不明的笑着:“岁岁要与为师一起洗?”
郁岁:“……不了。”
感谢这段无性婚姻。
让她少了个夫妻应尽的义务。
裴湮反而朝她走过来。
郁岁立刻说,“不用,师父,我可以!我可以自己洗!”
裴湮脚步停顿了下。
目光落在她慌乱的神色,烛火映照下,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眸中的抵触,完全没有往日的绵绵情意。
她整个人都戒备着。
像个炸毛的幼兽。
从深情到无情。
竟转变的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