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担心这门婚事有变故,又或许是担心再次发生被悔婚的事情,李家的动作十分迅速,在同意沈家的提亲之后,就给三书六礼的过程提了速,短短半个月内走完了下聘礼这一步,堪称神速。
不过这进展也不是李家一方就能促成的,沈家那边将这事交给阎舒全权处理,她办事也不拖泥带水,看到李家挑出来的日子合适,便同意了。正是在沈家如此配合的情况下,这三书六礼的进度才能这么迅速。
下了聘礼之后,这门亲事就算是完成了一半,李家也大大地松了口气,——这跟当年吴李两家只有口头婚约不同,如今沈李两家的婚事是通过了官媒,有草帖子、聘礼单子等为证的,若要悔婚,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而且这事也传到了赵老大的耳中,他等沈亿陆到跟前汇报政务时,顺口问了句:“令郎似乎才十六岁,沈卿怎么这么快便为令郎择妇了?”
沈亿陆倒也实诚地回答道:“李家女素有才名,犬子仰慕其才学,说是有此良配,夫妻二人便可共同探讨学问。而李家与臣也素有渊源,我见李家女知书识礼、仪态端庄,便想起昔日李太师,也想起了他的举荐之恩……”
他这么一提,赵老大也想起了沈亿陆当初还是李居润推荐给自己的呢!
赵老大十分感慨,也很欣赏沈亿陆如此重情义、知恩图报,这正直的性子,正是自己越发看重他的原因啊!
而且李家已经没落,沈李两家就算结亲,也不会在朝堂中产生一股顽固的势力,所以赵老大并没有因此而不高兴,反而还夸奖了他。
同样在殿中议事的薛正安悄悄看了沈亿陆一眼,却没有说话。
从垂拱殿出来,薛正安与沈亿陆并肩而行。
待出了垂拱门,薛正安才道:“官家怕是从令郎的婚事上,想起了赵相公与李枢使结为亲家之事。”
赵老大刚才的脸色有些难看,分明就是想起了赵平与李崇矩结为亲家的事情而不高兴呢!
沈亿陆沉默了会儿,才问:“亲事定了?”
薛正安道:“副使不知?月前便已经下了聘礼了。”
沈亿陆道:“近来在为犬子物色父子,又得操心他的婚事,对外事关注得确实少,如今才从参政之口得知此事。”
薛正安也不想聊上司的八卦,便顺着他的话转移了话题:“夫子?是何人?”
“今年刚召回朝的太子中允李穆。”
薛正安自然是知道李穆的,他道:“李穆的文章文风雅正,与五代华而无实的词令截然相反,正是如今该提倡的。”
他心里琢磨,沈亿陆都给沈霁找老师了,看来是要培养对方从文,那自己是不是也要给自家吉儿找个老师,省得他日日在外玩乐,不务正业?
找谁好呢?
要不也找李穆吧,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嘛!
薛正安愉快地打着算盘。
正在愉快地交谈的两位老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的宝贝“儿子”也在面对面地交流着,不过这气氛可没有二人这么融洽。
事情还得从沈霁准备去李穆家看看他最近有没有写文章,好进行抢救性文章保护工作说起。也不知道李云杳打哪儿听说她打算拜李穆为老师后,便要跟她一道前往。
沈霁并不想带她前去,直到她问:“李中允写了一篇文章,你如何鉴别那是一篇具有收藏价值的好文章?”
沈霁:“……”
文学鉴赏水平接近于文盲的她哑口无言。
所以一边暗示自己“李云杳只是鉴赏工具人”,一边屈从她,带着她一块儿去拜访李穆。
来到公屋的里坊,二人遇到了正跟一群恶少欺负路边小乞丐的薛吉。
她们从围观群众的口中得知,那小乞丐向薛吉乞讨时,因不懂事,用脏兮兮的手去抓他的衣服,所以被他嫌弃地踹倒在地,又用言语侮辱他,觉得他弄脏了自己的衣服,必须赔偿。
小乞丐半天都没讨到钱,又哪里有钱赔给他?只能苦苦哀求。
沈霁哼笑:“他也只有欺负弱小这点能耐了。”
薛吉耳朵灵敏着呢,听到她这么说,便想起了那晚在平康里南曲,吕念川的差别对待。他自问那日的退让,他对沈霁已经足够客气了,如今沈霁讽刺他,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正巧他看见了沈霁身边的李云杳,于是也嘲讽道:“哟,这不是沈副使家的沈小娘子吗?你的裙钗呢,怎么穿男人的衣服出门?这是你的好姐妹呢,怎么跟平康里南曲的那个不一样啊?”
沈霁听他讽刺自己是女人时,并不生气,毕竟她原本就是个女人。不过他说李云杳是她的好姐妹,这就不能忍了!
他哪只眼看到她跟李云杳是好姐妹了?!
沈霁道:“来比划比划,谁先趴下谁承认自己是娘儿们!”
“哟,怕你不成?”薛吉撸起袖子,一副真的要应战的姿态。
这时,李云杳好奇地问:“平康里南曲?”
她把目光转向沈霁,仿佛是一位天真懵懂,但是又有些醋意的纯情少女,“沈郎,他说的是谁呀?”
沈霁:“……”
她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要不是想起她们得演一对感情深厚的未婚夫妻,她只怕是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