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始,伊登进入了发育期。
他闻起来……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只知道,那一刻终于到了。
你措手不及。在你的计划里,这个重要节点应该发生在两年前。他会找到自己喜欢的雌虫,而你会不着痕迹地一点一点拉开距离。
如此,新习惯会悄无声息地占据分开后的空白。而几十个月的过渡时间,会让你们彼此都会少疼一点。
你没想到它来得这样迟。迟到你的决心每天都在动摇,以致于你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常常会谈起九月开学季。谈到你们曾一起讨论过的方案,描绘着那些似乎触手可及的场景。
那是一个无比美好的梦。你想沉溺其中。能多一秒就一秒。
于是你告诉自己:等最后一学期开始。等真正开始准备申请。那时,不用你将一切都揭示。聪明如伊登,很快就会发现那个约定是多么可笑。
你很清楚,一旦你让出那个位置,会有多少只虫欣喜着蜂蛹而上。你同样清楚,当他对另一只虫展现真正的笑颜时,你那碎成一块一块的心被踩在脚底碾成粉末是哪种滋味。
感谢卢锡安。他帮你做过预演。
与其每天活在失去的恐慌中,不如主动放手。撤离晚了不要紧,只要足够坚定。
你开始将他推向布莱恩。那只你调查过背景、研究过履历、观察过他们互动的成年雌虫。他符合你的一切设想。他会将伊登照顾的足够好。
你设计好了一切。却忘了,伊登从来不是你的棋子。
***
他吻了你。
这一吻之前,你觉得放手也没那么难。
这一吻之后,你发现自己远比自己知道的还想要他。那是被光灼伤也不想离开的巨大渴求。它们遏住你的咽喉,在每一个清醒或者睡着的瞬间,在你耳边不断低语:喜欢。喜欢。好喜欢。好好喜欢。
你不想离开。不想让出那个位置。
万一呢?万一呢?万一伊登……
也喜欢你呢?
你在喘息间臆想着你们会有的未来,为那一丝也许欣喜地浑身颤栗。你的心像离笼的鸟,徜徉在天空,歌唱生命的美好。
期待是钝掉的刀片。它给你生的希望,又残忍地砍断勾连的绳索。于是你跌落深渊,遍体鳞伤。
你的毛发、皮肤、指节开始剥落。你的关节、骨头、内脏开始胀裂。你的心跳、脉搏、呼吸几近消无。
只是朋友吗?只是信息素的异常?
伊登说只有不了解才会产生爱情。他是错的。因为如果他是对的,那这每分每秒、永无止境煎烤你的烈火又是什么?
你这么喜欢他,喜欢到每一个细胞都在狂喊,喜欢到每一次心跳都是他的节奏,喜欢到你觉得你耗尽了生命。可他为什么就是听不到、看不到呢?
如果你早出生几年。如果你早点察觉他对你的意义。如果你早一点下定决心。一切是不是会完全不同?
你知道答案。
答案是不。
你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源。是你的懦弱将你困在希望和绝望的夹缝。是你的自卑化为枷锁缠住你前行的步伐。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没日没夜地在心中祈祷就会给你想要的一切。越是美好珍贵的东西,越是需要你用尽一切去争取,头破血流也绝不后退。
是你带给自己痛苦的同时,又伤害了伊登。
靡靡细雨中,伊登敲响了你的门。
又一次。
他疲惫脆弱、迷茫无助。但他依旧弯起双眼,朝你张开双臂,越过你筑起的一道道墙壁,坚定地走进你的世界。
“不会有虫替代你。因为你是赛斯。我身边最亲密的位置,只会属于你。”
这句话是魔咒。它带着魔力,将你断裂的筋脉、破碎的肌肉、横七竖八交错的骨头重新架构而起。
他在乎你。
只有你听到过这句话。不管未来如何,起码在过去二十年里,起码在短暂的现在,没有虫能超过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你应该知足。宇宙的主宰啊,你已没什么可再奢求。
***
在酒精和信息素的双重作用下,伊登又吻了你。
这次你回吻了他。
伊登是你的磁极,是你的心永远的标的,是你的身体不顾一切也想到达的地方。
你的身体渴望得发热。你欢喜得没有词语可以形容。
你想把一切都给他。不管他想要的是什么。你的未来,你的虫生,你的灵魂。只要他愿意。只要他开口。
但你选择假装一切都没发生。假装一切仍按计划前行。
你不想再去追问那个你早知道答案的问题。
还有三个月。仅有三个月。你想体面地对他道别,为你们二十年的友情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就是你。
你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拥有。也不愿再次陷入期待的幻影。你没有勇气再经历一次。
因为再来一次,你一定会颜面尽失地跪下祈求,连仅有的尊严也全部丢弃。
就算伊登喜欢你,你又能给伊登什么呢?
家室?洛奥斯特几乎与皇室平起平坐。
资源?洛奥斯特大公和克雷夫元帅站在帝国顶端。
个虫价值?伊登仅凭他自己,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任何虫。
而你占据他的雌君名额,却连引导他成功完成一次觉醒都做不到。
和你在一起,伊登只会陷入下沉的漩涡。他要顾忌皇室繁琐至极的各种规矩,要忍受你莫名其妙的坏脾气,同时还要被你的贪心攫取最后一丝喘息的空间。
没错。你是个极端主义者。你阴险残酷、多疑善妒。一旦开始,你绝不会允许其他虫的介入。
你曾在脑中砍断过那些雌虫碰触伊登的手。也曾幻想着用脉冲枪将碍眼的虫炮轰至泥浆。
这和你的身份无关。这是本性。伦理道德、法律准则对你来说毫无意义。
你的内心潜伏着一头野兽。过去,它沉睡不醒。如今,它日夜咆哮,怒吼不休。
再来一次……
不。不会有再一次。
***
你不能再和伊登见面。
他的每一次呼吸,他投过来的每一次注视、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加速你理智神经烧毁的催化剂。
只要和他在一起,你就像得了失心疯的虫。决心、计划、考量、得失都不复存在。你眼中只有他、耳朵只听得见他的声音,鼻腔舌尖只有他的味道。
主动拉开距离的痛苦堪比待在伊登身边的痛苦。
你关掉终端,拒绝通讯,强迫自己忘记他发来的一条条讯息,你甚至破天荒头一次,知道他需要你而拒绝回应。
伊登生病了。伊登生病了。伊登生病了。
这几个字一直在你脑子里翻涌。
你无法克制地想要碰触伊登。真实的伊登。不是他写下的文字。不是你tōu • pāi的那些照片。不是录着你们过往的视频。
你就像吸|毒上瘾的虫。明知道前方等着你的是什么,却还是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只要一点、只要一点。
你去了。你翻进他家的窗户,阻止其他虫打断你偷来的时光。你紧紧地抱住他。想象着这也许是你们之间的最后一个拥抱。然后你就会允许自己再多抱一秒。再一秒。再一秒。
你没想到他会那么介意乔普林。他碎碎念的样子超级可爱。一本正经地皱眉撇嘴是那么生动明亮。最重要的是,他略高于平常的嗓音带着一种紧张和确认。
他在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