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暗了。
赛斯挣扎着眨了眨眼。些许光线泄进他浑浊狭窄的视野。
一张张熟悉的脸在他眼前旋转,变大又变小。他们紧张地看过来,脸上既担忧又害怕。
他们的嘴巴开开合合,在说着什么。其中,金发的在朝红头发的嘶吼。表情十分凶恶。
他应该是躺在沙发或什么东西上,很宽大很舒适,除了皮革的味道冲着他的鼻腔,让他胃部翻涌、恶心想吐。
赛斯的双眼再次模糊起来。这些脸变成了金色、红色、黑色、棕色和灰色方块。
他必须快点好起来……他必须……
赛斯大口大口呼吸,试图摆脱脑部的晕眩和身体冷颤。
“赛斯、没关系……没关系……”
有虫察觉了他的意图,握住了他汗湿粘腻的手。
花香和白桃的味道飘来,驱散了刺鼻的皮革味。
昏暗的视野渐渐亮了起来。轻柔的风环绕着他。
清新的绿草、暖暖的阳光、辽阔的蓝天在他意识里显出影像。
这是小伊。
是他的小伊……
赛斯喃喃地想。他的心跳一点一点慢了下来,呼吸渐渐平稳,压迫感快速消失……
“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
随着温柔的呢喃,赛斯眼皮越来越重。温暖与黑暗包裹住他沉重的四肢,让他快速睡了过去。
***
SD的贵宾接待室内,两条长沙发拼起了一张供黑发少年暂时休憩的“床”。
德米取来了薄毯。伊登一丝不苟地将每个角都铺平塞好,确保没有凉风可以透进去。
“不用叫医生过来看看吗?”
德米还是第一次撞到赛斯惊恐发作。这只雌虫身份高贵,万一有个什么,就算有伊登帮他说话,那位陛下若真追究起来,他们店可脱不了干系。
“让他睡一会就好了。”
伊登安抚地笑笑,手指心疼地掠过赛斯眼下的黑眼圈。
过去的一周,这只虫显然睡眠很差。想到刚才他说的那些话,伊登内心满是怜惜。
和赛斯做了这么多年朋友,没有虫比他更了解雌虫的敏感、谨慎、别扭、自卑和永无止境的自我苛责。
但这一次,伊登还是被对方脑子里那些想法惊到了。
什么自己毁了赛斯,赛斯又毁自己。什么不能开始,当朋友和P友就好。
伊登不是很明白他们确定关系怎么就毁了彼此了。至于赛斯说自己对他的感觉是错觉,伊登一千一万个不赞同。
他长到二十岁,是身体发育的比同龄虫晚了一两年、是感情上有点迟钝,但还不至于蠢到搞混这种简单的事!
最简单的例子:他对身体对布莱恩和对迪安都有冲动,可它们完全可以被理性克制,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困扰。
再往前追溯,同样是朋友,当卢锡安提出要和他试试、而他怀着好奇的心态答应后,他从头到尾都很平静。
最开始对赛斯有想法时,伊登以为这是信息素在作祟。
但他每次见到赛斯就想亲他、为这只虫的裸|体而兴奋、因为对方眼里对他的渴求和可能怀有的感情而心跳加快无法自抑……
战栗、喜悦、满足、兴奋、欢欣等炽热的激流从他身体穿过,在他血液里鸣叫,将他卷入旋转着的巨大情感风暴,让他目眩神迷、融化疯狂。
在此之前,他从未经历过如此鲜明强烈的欲求和渴望。他曾以为这种被浪漫小说、被艺术作品无数次反反复复描绘的经历很大可能与他无缘……
直到那一天,直到那一刻。
他空泛虚无的虫生目标一下有了清晰的轮廓。
他想和赛斯一起度过虫生剩余的百年时光。
他们会亲吻、做|爱、牵着手散步、笑着打闹聊天。
他们会建立起新的家庭,互相磨合、互相包容。
他们会迎接新的生命,为他读着睡前故事书,然后亲吻他的额头,关灯关门,再相拥着一起回到他们的卧室,拥抱着沉沉睡去。
这个故事的开始和他预想过的完全不同。没有特别的那天、没有宿命的一见钟情。
但他为这个未来心潮澎湃到整晚失眠。
等赛斯醒来,他必须和对方再好好地、深入地谈一谈。
***
伊登将换下的礼服交给店里的侍者,转身走回休息区。
沙发上的雌虫发出轻微的鼾声,睡得很熟。
他的一只手从毯子下不规矩地钻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和手掌缠着一层纱布,隐约可见一点红色血迹。是刚才杂碎镜子伤到的。
伊登示意其他虫移步。没有收到异议。
一分钟后,伊登将视线落向面前的几只虫。
乔普林一口又一口地吞云吐雾。布莱恩面色平静。诺里斯眼有歉意。卢锡安一脸懵逼。
“乔普林,你的精神力暗示有任何需要说明的后续影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