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刺啦的滚轮声中,昏暗的灯光一闪一闪。
有什么味道吹拂着伊登的鼻腔。
少年悄悄地在眼皮上掀开一条缝,看到床尾一身黑且戴着面罩的雌虫守卫。
一前一后。一左一右。
那只变态派了四只身强体健的雌虫来“运送”他。有那么一会,伊登不知是该为自己实力被认可感到高兴,还是为对方的谨小慎微送出钦佩。
过去几分钟内,持续虐待他鼻子的,便是几只虫的信息素和走廊内无处不在消毒剂的混合体。
伊登本以为自己会被直接带去见那只虫。这一预判让他被扔进水池时差点尖叫了出来。
冰冷的水浸入伊登的口鼻和肺部。在他感觉快要溺毙时,一只手将他从水里拽了出来。
“别想耍花招,小子。”
戴着面具的守卫冷冷地说。显然看穿了他装晕记路线找机会逃跑的想法。
禁锢环卡紧了伊登的手腕,将他的双手缚在背后,让他只能狼狈地跪在大理石地砖上。
他猛烈的咳着,金发一缕一缕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全身上下湿透了。
事情的发展不如虫意。
伊登被扔在这间小小的清理室。雌虫拿着粗大的水管,像对待死鱼烂虾一样,粗暴地冲洗了这只未成年的雄虫。
结束后,伊登得到了一条崭新的毯子。他将自己裹成一个球,捏着毯子边缘的手因为寒冷而发抖。
他在低垂的睫毛下观察着这几只虫。
统一的服装。军靴。可怖慑虫的压制场。等级分明的内部秩序……
这绝不是一群混混恶霸。不管他们是雇佣军还是私虫保镖,那只变态都有非凡的财力和资源……
太奇怪了。
伊登总觉得自己遗漏了最大的一块拼图。可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大脑反馈给他的都是一片空白。
被守卫拉起来的时候,他们将军用的锯齿刀抵在他的腰部。
金属锋锐的触感让伊登屏住呼吸。
他安静地任他们给自己戴上全黑的头罩,顺从地听着守卫的指示,踩进一双棉质的拖鞋,然后跟着他们前行,走出这间清理室,踏上走廊的地板。
***
伊登坐在一张椅子上。
头罩被虫拿了下来。但周围依然一片黑暗。
伊登本能地抬手,摸上自己猛烈跳动的太阳穴——自从洗完那个极其糟糕的澡后,他又开始偏头疼了——皮肉在他指腹下跳动,火热,滚烫。
他的眉骨有点肿,有两三道伤口,已经不流血了,看来不是很严重。
诶?等等?
禁锢环不见了。
伊登楞了几秒,然后心底漫长一丝喜悦。
看来守卫们很信任那只变态的实力。觉得将他送进这里,就等同于他完全没有了战斗力。
视力慢慢恢复了。一点点光从视野边缘映来。伊登转头,奋力唤醒僵硬的躯体,用力站起。
光是从前方的壁炉传来的。有一只魁梧的雌虫坐在那里的宽大扶手椅中。
“小雄主,终于见到你了。你比照片和视频里的还要可爱千百倍。”
淫邪的声音穿过沉闷的空气,侵入伊登耳里。
眼球后有什么东西在突突跳动。浑身的血管都在同一时刻收缩。
伊登闭了一下眼,用几次深呼吸调整气息,按捺住自己疯狂撞击胸腔的心脏和急速增快的脉搏。
“你倒是看起来比那晚还吓虫。”
扶手椅中的雌虫全身裹着黑色的皮革。
他依然戴着那只头套,露出一双黑的不见底的冷酷眼眸,和一张含着阴森冷意的嘴。
周围的家具和摆设在火光中显出隐约的轮廓。
宽大雕花的硬木桌椅、极尽繁复的厚重窗帘,石头砌起的粗犷壁炉,闪闪发光的银器和瓷器、以及一张大到夸张的全身镜。
这房间的一切都和他的主人一样让虫感到十分的不舒服。
像是临时拼凑的半成品。诡异而不祥,凌乱得支离破碎,毫无美感可言。
“如果小雄主你不是这么无情的话,我们可以拥有更美好的开始和更符合你口味的记忆。”
雌虫歪头审视着伊登,目光毒辣又尖锐,仿佛透过了毯子,正在仔细打量他的裸|体。
伊登被盯得不寒而栗。
“星网上帅气多金的免费雌奴。随叫随到,想怎么玩怎么玩,悉心教导,贴心陪伴。”
雌虫自顾自地接道,抬手将一张唱片放进古老的播放器。
音乐声流泻而出。是伊登之前听到的那首曲子。
——不!不要!停下!
哭喊声刺进伊登的头颅。
少年不舒服地哼了一声。
“你拒绝了,但……没关系。就像我常说的那样,你比其他虫值得更多的机会。”
“希望你能珍惜。”
雌虫喃喃道,语气里压制不住的笑意、嘲讽和威慑。
他微微□□,缓缓解开拉链。
“来吧,乖孩子,让我看看你代替那只虫的诚意。”雌虫用甜腻的声音低唤。
伊登站在原地没动。他的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眼睛逐渐适应这里的光线后,他注意到了第一眼没注意到的细节。
照片。
这个房间的墙上和桌柜上悬挂、摆满了照片。照片里是这只雌虫,姿势诡异地跪趴在地上,而另一只全都是雄虫——看着年纪都不大——一脸惶恐地握着鞭子站在身边。
“……看着很久了……”
伊登粗略的数了数,大概有十来二十只雄虫。
想起他在囚室内听到的那些声音,恶心的感觉瞬间从胃部翻涌到喉咙。
“他们都是你以这种方式……”伊登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他们现在在哪?”
“为什么要关心这些已经过去的历史呢?”雌虫看向伊登,双眼露出一丝痴迷。
“你和我……我们可以创造新的未来。”
“快点,小雄主。虽然你有一些特权,但不要考验我的耐心。”雌虫催促。
伊登挪动脚步。
在少年走过去的这短短几秒内,雌虫的目光沿着少年的脸一直向下滑到他的大腿,随即停在那里不动了。
伊登察觉出这一点,抬头向这只变态挤出一个微笑。
他需要让对方放下警戒。
经过一个矮柜时,伊登故意被地毯绊了一下。跌跌撞撞保持平衡时,他将一个金属制成的小小摆设品攥握进手心,藏在毯子里。
“你既然关注了我很久,就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一对多的关系。”
伊登在这只雌虫面前跪下来,另一只手按上他的膝盖。他舔了舔嘴角,露出自己的营业式笑容。
“放了斯维奇。”
“他本来就不在你的计划里。不是吗?”
“独占欲。我喜欢。”雌虫笑容加深,“不过我要先验验货。”
艹。
怒火爆发。伊登忽地窜身跃起,将手中的金属小物狠狠砸向后面的大圆镜。
哗啦声中,镜子碎裂,碎玻璃向外飞溅。
他做了一个假动作。在雌虫本能扭身闪避时,急速回转,长腿一伸,膝盖撞向雌虫太阳穴。
他击中了。
对方发出愤怒的低吼。椅子朝后倒去。伊登用全身的重量压制住雌虫。相框和瓷器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他的背部撞到了硬实的桌角。
神经痛得尖叫。伊登强迫自己快速起身,将触手可及的一切东西抛向那只朝他逼近的雌虫。
体型相差太大了。更别说过去几日的囚禁让伊登肢体虚软。他攻击的敏捷、力度和准确性不及正常时的五分之一。
“你又浪费了一次机会。”
那只绑架了他的雌虫阴冷地说,裹在皮革下的面部肌肉开始抽搐,显得更加残暴。
“现在它归零了。”
话音刚落,雌虫便如野兽一样朝伊登纵身扑过。伊登被他撞到在地,两虫在地毯上翻滚。
不断旋转的视野中,伊登用尽全力防守、不让雌虫彻底将他锁死。他在翻滚的间隙寻找出口。
门有点远,很大可能有看守。
窗帘。窗帘后有窗户……
如果他的估算没错,这里应该是一楼或者二楼,这个高度在他的日常训练范围内。
一击勾拳打中了伊登的下巴。他的鼻血流了下来。
时间突然慢了下来。嗡嗡声中,一切都在旋转。壁炉、碎掉的镜子、翻倒的皮椅、歪七扭八的地毯……
疼痛让伊登动弹不得。铁腥味在舌头里蔓开。他裹身的毯子早就不翼而飞。血沿着下巴流到脖子,一路往下蜿蜒而去。
攻击停了下来。伊登低咳着,正要用手撑着起身,他的手腕被虫一把扣在了身体两侧。
一个强健魁梧的身体跨坐上来。
“小雄主动起手来也一样可爱嘛。”
雌虫干涩地说道,一把扯掉自己沾血的头罩,露出下面的脸庞。
伊登盯着眼前的虫,惊愕声在即将冲出喉咙时,被他狠狠堵回。
他知道为什么即使在室内这只虫也要戴着头罩了。
雌虫曾经应该很英俊。从颧骨、鼻骨和流畅的轮廓线便能看出。
之所以说“曾经”,是因为现在——
覆盖在骨头上的皮肉坑坑洼洼、斑驳不平。毛孔全部消失。眉毛也不见了。
他的皮肤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红,布满各种疤痕和沉淀的色素,像一块被打翻的调色盘。
如果说重度烧伤的皮肤只是本能的让虫感到不适,那么上面镶嵌的两个黑色窟窿、惨白的嘴巴和变形的鼻子,则让这张脸变得恐怖而诡异。
伊登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似乎被吓住了。
“这就是我的样子。小雄主喜欢吗?”
“这是生活留给我的宝贵印记。我知道第一次看可能会有点不习惯。不过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很快你就能欣赏——”
雌虫突然发出一声低吼。他的表情扭曲了。
他抬起手臂,拽起伊登,将他粗暴地翻了个面,重重地按到地上。
“你的那点精神力攻击对我是无效的。”
“再说一次,不要浪费你的机会!”
一巴掌狠狠抽了过来。伊登被掴得眼前一道白光。
雌虫的身体覆了过来。伊登咬紧牙关,满是汗水的手紧紧地抓住身下的地毯。
心跳到了嗓子眼。恐慌从毛孔渗进,在伊登的五脏六腑里张牙舞爪。
他的头越来越痛。精神思绪无力地瘫软下去。好不容易积蓄起的力量从骨缝里快速消失。
再进行一次攻击。快。伊登。
雄虫闭上眼睛,对自己说。他
强逼自己将恐惧挤出去,重新掌控身体的肌肉。
他又试了一次。
雌虫的精神防御十分强大。伊登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像撞上了一睹厚实的墙。他用尽全力,也只入侵了一点点。
再次失败。
“砰”!
又一巴掌打了过来。伊登的视野一片血红。
“你想要惩罚,对吧?没关系,刚好我喜欢。”
“来吧,再试着反抗我。”
“我保证让你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