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清提了炼制心丹的那个邪术后,皇帝便觉他心术不正,暂时将他关在了宫里。
上清是出家人,脱离了世俗的范畴,况且他也并未违反世俗律法,皇帝原打算过些日子就把人送去无量的观,交由观主来定夺。
但是这会儿,情况又不同了,皇帝已经对上清起了杀心。
“赵让。”皇帝清了清嗓子,一派威仪地吩咐道,“带上清。”
赵让领了皇帝的口谕,就退下了。
等着也是等着,顾燕飞随手把那只一动不动的蛊虫往之前装香的匣子里一丢,封上了匣盖,又对安乐道:“安乐公主,我来给你放血去毒。”
顿了下后,她又补了一句:“这次不疼。”
“嗯。”安乐大力地点头,白皙的面颊上晕起浅浅的红晕。
顾燕飞将体内的灵力逼至针尖,对着安乐左手五指分别刺下一针,动作奇快,快得安乐的眼睛甚至没看清。
小姑娘惊叹地瞪大了眼,不过一个闪神,就见自己左手的五个指尖分别溢出一滴浓黑如墨的血珠,每一颗都有鱼目大小,与那白皙如雪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旁的皇帝看着女儿心疼极了,眼角更酸,也更红了。
若非场合不合适,他真想把女儿抱在怀里,拍她的背直唤囡囡。
小安乐却浑然不觉惊悚,用更崇拜的眼神看着顾燕飞。
姐姐真是太厉害,会投壶,会使鞭子,会变蝴蝶,会抓虫子……比皇兄还要厉害!
小姑娘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像是黑白棋子似的干净纯粹,闪闪发亮。
楚翊沉默地站在一旁,深邃的目光定定地投向了一旁静立许久的京兆尹。
寒风吹起几缕乌发,零散地覆在他俊美的面颊上,半掩不掩地形成一片浅淡的阴影。
从来了这里以后,京兆尹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惶恐,没有害怕,十分平静,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京兆尹萧振出身青州兰陵萧氏,是世家子。
不止是京兆尹,如今这朝堂中位居各处要职的官员多为世家子。
也正因为此,他们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为了他们的一己之私,他们轻易就拿大公主的性命当作筹码。
楚翊眼底的暗影愈来愈深,深浓的墨色宛如不见星月的无边暗夜,眼尾红痣如血。
就像是封印在他体内的妖兽忽然间被惊醒了过来,周身无声地弥漫起一股危险的气息。
“楚翊。”
他眼前闪过一道白影,手中多了一方柔软素白的帕子,帕子的一角绣着一只蜷成一团的三花猫。
“清理包扎。”顾燕飞指了指安乐指尖的黑血,示意楚翊赶紧干活。
楚翊捏着帕子,眼睛发直地看着面前理所当然的少女。
陡然间,像是心魂归位似的,眸底的阴霾急速地散去,神情逐渐柔和。
“嗯。”楚翊轻轻地应了一声,眼角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微微躬身,捏着帕子仔细地给安乐擦去了指尖的一滴滴黑血,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无需任何言语,所有人都能看这位大皇子殿下对妹妹的疼惜。
无论这对兄妹的身份有多高贵,他们之间的兄妹之情都做不得假。
还有皇帝……
不少百姓的目光也投向了站在轮椅旁的皇帝。
当皇帝从高高的城楼上走下时,他们才有了一种真实感。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实际上也并非是绝对。
皇帝不仅是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的皇帝,也同样是一个父亲。
女儿病了,皇帝会担忧;女儿被谋害,皇帝也会痛惜。
皇帝与他们这些百姓一样也都是有血有肉的凡人。
就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一个穿青色道袍、头发花白的老道被七八名高大威武的禁军将士押了过来。
老道身上的道袍皱巴巴的,发髻边散出了好几缕凌乱的碎发,整个人瘦得好似皮包骨头的干尸般,那对深陷的眼眶让人不由联想到了白森森的骷髅。
风一吹,宽大的道袍空空荡荡的,就像是直接披在骷髅骨架上似的。
若非此刻是青天白日,不少人怕是要以为自己是不是见鬼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前方白面无须的太监对着皇帝禀道:
“皇上,上清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