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侧耳倾听:“为何没有小曲?”
“约莫今日杜姑娘有他事。”付云回道。
秋娘扬首,长笑道:“既然杜姑娘没来,那我来唱好了。”
她一手将箸敲在盘子上,盘子发出叮铃一声清脆的轻响:“……神君何在,太一安有。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方才赵凌与谢微之从街上走来,听到的就是李长吉的这首苦昼短,秋娘唱起来胜过街上歌女何止千百,赵凌觉得好听极了。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何为服黄金,吞白玉。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
付云托腮,静静地望着好友,唱到兴起,两人抚掌而笑。
“当年你就是用这首诗去回晏公子?难怪晏公子勃然大怒。”付云回忆起往事,甚是好笑。
“他勃然大怒,我还勃然大怒呢。沽名钓誉,汲汲营营,回他一句都是给他面子了。”
“他确实配不上你……”付云想到晏公子收到这首诗气恼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秋娘斜眄她一眼,意有所指:“在你心里,谁都配不上我,你在我心里,也一样。那位我都看不上。”
“嘘。”付云制止她说下去,她依然在笑,转头对赵凌和谢微之说道:“时候不早了,马车在后面的街道,先让车夫送你们回去吧。”
赵凌和谢微之以不容拒绝的态度被“请”出了酒肆。
后面的巷子要走一段距离,才能到停马车的地方。两人并肩在寒夜里,纵使更深露重,白鹤巷不见一点萧条的样子,盏盏灯火垂下,巷子旁是一条江水,浩浩荡荡的水流过白鹤巷,倒映出漫天星子和点点红光,秋水如一弯银河,月华如练。
赵凌忍不住问道:“那位秋姐姐……”
谢微之抬首,那一刻,赵凌恍惚见到了满是寒意的刀剑,那是利刃划破冰雪的冷意,铺面而来。谢微之知道赵凌想说什么,“我不知道。”
秋娘的姿态动作,妆容眉眼,均不像是贵女,反倒有点像是……风月中人。
谢微之都看出来了,赵凌自然不会看不出来,赵凌没说什么,在他心里,青楼女子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只是奇怪王妃如何会与秋娘相识。他并不知道绮罗玉的珍贵,也不知道秋娘家曾经有多显赫,便想从谢微之这里问问,可谢微之跟他一样茫然。
她见到的母亲,永远温柔娴静,处变不惊,不逾越分毫。互相来往的是各大世家皇亲的小姐夫人,这夜他恍然发现,原来母亲也有肆意的年少岁月,那些轻狂美好的时光,尽数被她完全密封好,他无从探知。
两人默默走了一阵,谢微之忽然开口:“我只知道,她是我母亲的好友,其他的不重要。”
“嗯。”赵凌笑起来,这一瞬间,他觉得谢微之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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