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最后还是跟随师父去了洪洞,沿着县城走来的路上,有一排排挺拔的大树,树干自一丈以下的皮全部被扒光,人能够到的叶子也全被摘下。甚至连地上的土都被挖的一块一块坑。
县城还稍好,人人饿得肿起来,死的人有限。往下走的村庄,一座又一座的死人村,爷娘妻子都一齐死在榻上,像张皮一样又薄又软地瘫着。
房子里的门梁木器具,一扫而空,应该是早被卖了。村落里的鸡犬牛一只不剩,倒在道路边的,衣服和肉尽皆被挖去。
有几匹膘肥体壮的狼啃噬人肉,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盯着他们,丝毫不怕人。赵凌把它们赶跑,看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咬咬牙把尸体埋了。
世道如此,有些人活着还不如豺狼虎豹。
任明渊攥住他:“回洪洞吧,这里救不了了。”
赵凌盯着被他埋起来的土包,到底怎么样,人才能平安地活下去,不因为一斗米饿死。
他们生下来就被锁在方丈之地,靠天吃饭,遇旱涝决堤,一年的辛苦都白费,从此欠账买粮,高利贷越滚越多,背着一辈子都偿还不起的债务去耕种,下一代越来越穷。
为什么有些人一出生就比别人贫贱呢?凭什么?赵凌望着小土包替死人不平。
回到洪洞,挨家挨户施粥是件浩大的工程,当地县令派人协助他们,然而粮食一不小心就会被官差衙役偷走。偷走就算了,有个人因为偷的粮食太多,撑死了。县令知道不是他们师徒的过错,可县令也苦,等不到救济粮,没办法帮助他们。赵凌只好像个耗子一样守在粮仓里,红着眼睛盯着粮。
其他人的眼睛比他更红,路上有人走着走着,抬腿就摔倒了,再也起不来。有的坐下去站不起来,有的人只能跪趴着膝行去取粮。
尽管师徒两个用了最快的速度去送吃的,也花了一个多月才弄完。摇摇转转地回到京城,已经是春末了。
京城风光好,从洪洞回到京城的赵凌,仿佛从地狱来到天上,觉得京城一草一木格外活泼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