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富沉默了下,怕这个小婶娘也跟别人一样不肯帮忙,急切道:“婶娘,你点心铺子还缺人手吗?”
借不到银子,有份活计做着,至少能包一日三餐,还能有片瓦遮身,不至于露宿街头。至于以后……再说吧!
“就是缺,我也不敢请你们家这俩……”秦秋婉似笑非笑:“你的这双儿女,养得那么娇,会做什么?”
落在林宇耳中,总觉得这女人是在嫌弃自己和妹妹像是废物。他气不过:“我还不帮你干呢。”
秦秋婉一合掌:“那挺好的。”她坐回了马车里:“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别白费心思了。除了张家对外打过招呼,你小叔叔也放出了话,谁要是借给你银子,那就是和他做对。”
钱富:“……”天要亡他!
一个张家已经很难缠,如今又加上小叔……想要借到银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婶娘,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钱富先看马车要走,急忙追上前。
“有没有误会,你自己心里清楚。”秦秋婉不看他:“我急着赶路,你别凑这么近。万一被马儿伤着,我可不会帮你治。”
且不说治不治的事,钱富如今身上还有伤,就这些伤痛已经让他承受不住,哪里还敢靠近?
马车走远,钱富一脸死灰。
身后的兄妹二人面色也不太好,林宇恨恨道:“我呸!小人得志!”
钱富不赞同的看了一眼儿子:“阿宇,有些话还是放在心里比较好,你爹我还没跟夫人和离时都做不到随心所欲说话。你这样口无遮拦,除了得罪人,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你娘……忒不会教孩子了。”
提及林窈佳,林瑶哭着问:“爹,我娘呢?”
钱富若有所思。
回内城时,他没想过要去找林窈佳,事实上,从他离开大夫的院子后,就恨不能此生都不再踏入。
不过,如今内城所有人都不肯帮他,他带着两个孩子,根本就没可去,难道今晚还要睡大街?
想到自己欠着大夫几百两银子……债多不愁,反正都欠了,那不妨再多欠一点!
“我带你们去见她!”钱富调转方向,嘱咐道:“你娘平时待你们如何?”
兄妹俩急忙点头:“娘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钱富又问:“她为了你们什么都愿意做?”
林宇:“……”
林瑶心下不安,咬着唇瓣,不敢出声。
钱富再次追问。
兄妹俩回想了一下,曾经和母亲的相处,到底点了头。
钱富唇边翘起:“走吧!”
一群人饿得手软脚软,钱富身上还带着伤,等到了大夫的巷子里,几人几乎脱力。还是钱富说了就在前头,兄妹俩才恳勉力继续走。
巷子底最后一间小院,一敲开就是浓郁的药味,兄妹俩闻不惯,忍不住皱起了眉。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在院子里蜷缩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母亲,边上还有个白胡子老头正在飞速写着什么。
多年母子感情,看到母亲如此,兄妹俩来不及多想,飞快扑了上去。
“娘!”
大夫怒斥:“让开!”
林宇性情冲动,率先开口质问:“你把我娘怎么了?你这样是触犯律法的!”
大夫不耐烦地看向钱富:“你从哪里带来的这两个蠢货?”
地上的林窈佳也注意到了进门的儿女,见他们衣衫脏乱,女儿的头发都没梳,忍不住问:“老爷,你怎么带着他们来?”她想到自己如今狼狈的模样,别开眼道:“快把两个孩子带走。”
“带不走了。”钱富话落,站到了大夫面前。
大夫拿着笔,很是不悦:“之前跟你做的那笔生意,我就亏了,你该不会让我给你治伤吧?我没空做那些闲事,也不可能再给你银子。”
钱富上前一步:“大夫,我觉得你只有一个药人太少了,这特意又给你送来,不用给我那么多银子,一半就行。”
林窈佳睚眦欲裂:“钱富,你个畜牲。”
钱富恍若未闻。
身旁的兄妹两人听到“药人”,又看到面前母亲一脸狼狈,面色苍白,眼底青黑明显,就在病中,很可能是中了毒,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忍不住看向对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惊惧。
从小到大,都是母亲陪着俩人,父亲偶尔上门,对待他们也挺疼爱,出手也大方。
两人一直都认为,父亲是疼爱他们的。再加上稍微大一点,懂事之后得知钱富就得林宇一个儿子,兄妹俩便将父亲的疼爱当做了理所当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父亲会把他们卖了。
穷苦人家日子过不下去,卖儿卖女的事不稀奇。但是,卖去做丫鬟,也比做药人好吧?
林瑶看着瘦得不成人形眼底青黑,面色又白惨惨的母亲,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从赵家出来,她就怀疑父亲走投无路会卖了自己,兴许是给人做妾,也可能是做伺候人的丫鬟,如果实在缺银子,可能会把她送去花楼。
送去花楼,应该就是最惨的事。林瑶做梦也没想到,没有最惨,只有更惨!比起做药人,那些都算是好去处了。
尤其父亲,只有哥哥一个儿子,这个留下来的人很可能是她。想到此,她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双臂,继续往后退,几乎想落荒而逃。
大夫听到钱富的话,先是诧异,随即眼神在兄妹二人身上一扫,颔首道:“之前我亏了,你再送我人,也还是你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