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麻烦你叫曼施坦因来一趟。”宿白坐在办公桌背后,腰杆笔挺,表情中带了几分难过,“顺便通知他一下,我们恐怕不能救钟院长了。”
太乙微微躬身。
“是,塔主阁下。”
谁也不说话了,空气似乎都要凝固。
良久,宿白微微抬起头,紧盯着面前的蓝色虚影,轻声问道,“我以为我看完那些东西过去了三四天,又思考了一天多的时间,结果现实世界只过了一个多小时?”
“没错,”太乙低声说着,“一点传输信息的小技术,大脑其实可以同时接收很多信息量,我们只是稍微利用了一点点它没有被开发的地方罢了。”
宿白双手交叉,紧紧抿着唇,“我会把我看到的告诉阿青。”
太乙只是微微躬身,“我之前就和您说过了,悉听尊便。”
“哈,”宿白冷笑了一声,想到了自己看到的那些东西,于是又颓然地摇摇头,“你知道我不会。”
她再次沉默了一会,握紧了拳头,开口问,“你是幕后人吗?”
太乙挑眉,“塔主阁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用人类营地把阿青支开,然后给我看顶层那些东西。阿青如果在巴别塔的时候你一定不会带我去那里,”宿白顿了顿,唇角勾勒出一丝难看的弧度,“你是故意的吧。”
太乙明白了她的意思,却只是摇摇头,“我没有控制人类营地里的任何人。”
“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顽固不化的老古董这么抗拒?”宿白有几分恼了,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不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还有谁?”
她这时宁愿自己没看过那些东西。
“塔主阁下,”太乙居然笑了一声,虽然看上去笑容很是古怪,“那只能说您还太不了解各方势力的诉求,也太不明白那位——也就是前任塔主阁下落下的棋子,到底有几分用意。”
她退后半步,身形半隐没在了空气中,声音渐渐远去了,“从您将匕首刺进前任塔主的胸口的时候,历史的轮子就已经开始转动了。”
“我们,都只是被命运摆布,裹挟在时光洪流中的蝼蚁罢了。”
她完全消散了,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去通知曼施坦因阁下,请您收拾好心情,并准备好如何应对青帝陛下的疑惑吧。”
宿白怔怔坐在办公桌后面,原本笔挺的腰慢慢软了下去,仿佛被抽掉骨头一般靠在了座椅靠背上,她慢慢将脸埋进掌心,过了一会儿,掌心后传来几声呜咽和悲鸣。
又过了一会儿,她慢慢放下手,闭着眼睛,再次坐直了。
当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她的水红色龙眸幽冷又深邃,坐在办公桌后,宛若一尊钢铁的雕塑,挺拔冰冷。
就像前任塔主一般。
“哈,过去八百年也只发过三道塔主令,现在一连就是三道。”
人类营地,有人低声冷笑着,话语中带着几丝嘲讽。
而圆桌旁也响起了无数窸窸窣窣的细微讨论声,计夏青沉着脸,端坐在圆桌主座,感受着许多视线偷偷摸摸地盯着自己的反应。
她面无表情,手持终端,迅速切换到讯息界面,给小龙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发生什么了?
怎么突然就发塔主令了?一发还是三条?塔主令可是最高级别的命令,强制性的,怎么能轻易发?
那是我们之前开会讨论过的决议,为什么都被塔主令否了?
小白?
过了十多分钟,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石沉大海。
宿白并没有回复,是没看到……还是不愿意回?
她心脏突然一紧,又看向了巴别塔的方向,脑海中划过一个极其令她慌张却又很符合猜测的想法——小龙出事了。
但是她留在宿白身边的小符术并没有报警。
是被清除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她愈想愈慌张,拳头捏紧,深吸一口气。
圆桌旁小声议论窸窸窣窣的人群突然一惊,看着青帝陛下猛得站起身,沉着脸,大步往外走。
“青帝陛下!”三爪也站起身,迟疑地看着计夏青,出声叫住她,“现在这种情况,您可以解释吗?”
计夏青回眸,看着这一屋子心神不定的人们,犹疑一会,沉声道,“我现在不知道巴别塔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小白出事了。但是你们放心,我的承诺依然有效。”
“我一定会带人类回家。”
话音落下,她转身离去。
开门那一瞬间,她青衣的衣摆被风吹起。
伫立在寒风中的女人身姿笔挺,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剑。
下一瞬间,急速步法被催发到了极致,她足下金光闪动,再一眨眼,就已经是千米之外。
巴别塔顶层办公室内,还没有看到终端消息的曼施坦因开开心心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高声嚷嚷着,“小白,研究室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手术成功率可以提升到40%以上了。”
宿白一愣,看向曼施坦因身后的太乙。
太乙摇摇头。
小龙有些生气地皱皱眉,紧盯着她,有几分恼意。
她让太乙直接告诉曼施坦因钟伯阳救不了了,但看曼施坦因这激动得手舞足蹈的样子,太乙显然并没有转告。
这个坏人,我做不下去啊。
宿白长叹一声,心兀然一软,几乎就要再改变主意同意继续手术了。
只是,脑海中,那些令人震栗的画面浮过,她用力捏了把自己的大腿,重新让自己的心变得坚若磐石。
曼施坦因还并不知道宿白做了什么决定,兴奋地往前走了好几步,边絮絮叨叨,边搓着手掌,极其激动,“或许不需要我们预计中超过百次的模拟手术过程,我看啊,估计只要七八十次应该就足够将成功率提升到百分之百了……”
曼施坦因走近了,看清了办公桌后坐着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愣愣地把后头的话吞回了肚子。
小白好像变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坐在办公桌后头的人端坐着,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食指上带着一枚黄铜戒指,面上带着挑不出差错的完美微笑,对曼施坦因点头,“你来了啊。”
曼施坦因几乎是脱口而出,“老师?”
“什么啊,”宿白失笑,示意他坐下,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带了点慵懒的气质,思索着该如何开口,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问道,“曼施坦因,看了终端上的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