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堂的院子里种了许多海棠花,这是都打了满树的花苞,大片大片的,深红淡粉,含苞欲放,姬明月仰头看了一会,听见虞监院道:“蘩蘩,来。”
她站在台阶上招手,姬明月走过去,跟着她穿过前堂,后面便是一间书斋,上书蒙堂二字,里面传来人声笑语,女孩子们笑起来声如银铃,欢快活泼。
虞监院进了门,室内登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这边,带着几分好奇,虞监院的视线扫过去,看着窗边的一个女孩,道:“蒋梦儿,为何擅离座位?”
蒋梦儿连忙跑回自己的座位坐好,蒙堂里的女孩子们,年纪大多在九岁和十岁左右,各个穿着一水儿碧青色的袄子,扎着双丫髻,看起来嫩生生的,她们都在悄悄打量姬明月,虞监院道:“吴讲书呢?”
蒋梦儿答道:“讲书方才离开了。”
她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姬明月身上打转,也不怕生,问道:“虞监院,她是谁?”
虞监院答道:“是新来的学生,与你们一样,她叫姬明月。”
这话一出,女孩子们都窃窃私语起来,小声议论道:“不是要等到今年秋季才招学生么?她怎么现在就来了?”
“她看起来好小啊。”
“就是,比蒋梦儿还小,只有五六岁吧?”
“这么小也来上学堂,她会不会哭啊?”
虞监院轻咳一声,道:“蒋梦儿,你往后挪一个书案,让蘩蘩坐那里,她比你矮些。”
蒋梦儿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把自己的笔墨纸砚都收拾好,重重放在后面的书案上,没好气地道:“走开!”
原本坐在那里的女孩子有些怕她,连忙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搬走了,虞监院眉头微皱,声音有些严肃地道:“蒋梦儿,你这是什么态度?”
蒋梦儿撇嘴不语,虞监院不再管她,轻轻拍了拍姬明月,道:“你过去坐。”
姬明月背着书箱到了书案前,跪坐下来,正在这时,一名穿着葛色衣裳的中年女子自外面进来,恭敬地道:“监院,您怎么来了?”
虞监院道:“教习的时间,吴讲书为何不在?”
吴讲书有些尴尬,含糊道:“有一卷书忘记拿,回舍房看了看,不知道监院要来,实在对不住。”
虞监院看了一眼她空空的两手,到底没再细究,只是道:“下次还是等休息时间再去拿书为好。”
吴讲书忙道:“是,监院教训的是。”
虞监院又道:“今日有一位新的学生入学,我将她安排在了蒙堂。”
吴讲书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前排的姬明月,立即道:“是,监院放心,我定会好好教导她的。”
虞监院颔首,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就离开了蒙堂,室内又起了嗡嗡人声,吴讲书拿起两指来宽的戒条抽了抽书案,提起声音道:“噤声!”
众人安静下来,吴讲书严厉地看了学生们一眼,目光又落在姬明月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轻皱了一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姬明月安静地回视,答道:“姬明月。”
吴讲书在脑子里快速地搜寻了一遍,京中似乎没有什么gāo • guān士族是姬姓,遂放下心来,训诫道:“在学堂里不许哭闹,不许随意吃东西,先生说做什么,就做什么,听懂了吗?”
姬明月点点头,吴讲书皱起眉,又重复一遍道:“你是哑巴么?我问你听懂了吗?”
周围响起一片轻轻的嘻笑,身后的蒋梦儿笑得最大声,姬明月摩挲着袖子里的小泥猫儿,略略低下头,道:“懂了。”
吴讲书这才满意,吩咐其他的学生,道:“把书打开,今日我们学岁时篇,爆竹一声除旧,桃符万户更新,履端是初一元日,人日是初七灵辰,元日献君以《椒花颂》……”
她念一遍,学生们也念一遍,姬明月没有书,谢轻寒只给她买了千字文和三字经,如幼学琼林这般的书并没有,姬明月便听她们读,书声琅琅,置身其中,她心底便会透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很舒适。
“新岁曰王春,去年曰客岁,”吴讲书忽然抬了抬手,制止了学生们的跟读,问姬明月道:“你的书呢?”
姬明月道:“我没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