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被风吹的“嘎吱嘎吱”作响,时不时又“嘭嘭”地响动,敲得人心慌。
寻芳赶紧披了一件单衣下床,到窗边准备关窗户。
却见外面风雪大作,那雪已经下到人的脚踝处了。风亦是很大,寻芳被迎面呛了一口,直冷到了肠子里。
他打了一个激灵,赶紧将窗户关上。
外边儿榻上的绿萝被窗户的声音吵醒,披上衣服,也是准备来关窗户的。
“爷,怎么起了?今儿倒是起的早,还歇会儿么?”
寻芳摇着头:“你起了就帮我穿衣服吧,我出去打两套拳。”
他的眉头皱得紧,可能是早上没防备灌了两口冷风的关系,早上起来就很难受。想着打两套拳,身上热乎了,或许就会好些。
绿萝于是帮他换上衣服,寻芳到外头打了两套拳。身上热乎了些,回到屋里,绿萝就已经摆上了饭。
坐到桌前,寻芳拿起筷子,还未来得及夹菜,便想起了一件事,吩咐绿萝道:“这几日太冷了,你替我再找两件暖和衣服出来,还有之前的诗经也拿出来,一会儿我给雪松送去。”
绿萝疑惑道:“前儿不是都送了衣服过去了么?芝二爷跟梁大爷还有俞大爷都给送了一套衣服,现在又送一套?”
寻芳想想,觉得也对,便说道:“那就整理一件外套出来吧。”他就是怕杨雪松在牢里冷。
绿萝见寻芳执意要再送衣服,没得办法,只好依他。
用过早饭,寻芳便去王氏那里请了安,然后便拿着绿萝给准备好的衣服包裹去了宫里。
有个看管杨雪松的官差,见寻芳来了,便对他说道:“叶大人来了,你来瞧瞧吧。犯人身上有些不好。”
杨雪松原先是个官,但是如今已经不是官而是犯人了。
寻芳听到“犯人”二字,心里一紧。之后又强忍这这股不开心的感觉,抱着衣服,感到了关押杨雪松的地方。
到了牢内,只见杨雪松睡在一个担架床上,上面扑了被子。
牢里很冷,但是多穿一些还能忍受。只是对病情肯定是不利的。
“从昨儿起就一直发高烧,之前都在烧,只是也不严重,我们也看不太出来,他身上原本有这么重的伤,烧也是正常的。前两日还好,药都是他自己换的,我们就是按着您的吩咐,将煎的药材烧了就端来给他喝。每日都是照常,只是这两日也不知怎么的,忽然烧的厉害,昨儿到今天也不见醒来过。”
寻芳点着头,了解了一番情况,便让人将牢门打开。
那官差听话地将牢门开了,寻芳便走进去,探了探杨雪松的额头,发现真是烫得不行,他烧的满脸通红,看着呼吸都有些困难。
“大夫开的药都有按时吃么?”寻芳边问着,便查看杨雪松的伤势。
掀开纱布来看,却发现他的伤口已经溃烂,竟不像是好转的样子,反而越发严重了。
两个官差在寻芳身边说道:“大人吩咐的,小人都是照做的。不曾懈怠过。”
寻芳看到杨雪松身上的伤口,吓得浑身发冷,皱着眉头,身上的冷气不断地往外放去。
“你们谁换过他的药了?!”
“并不曾换过,这药都是他自己上的,我们不过是熬药的罢了,用的也都是大人给的药。”
寻芳喘了两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一般来说,伤口要是卫生弄不好,确实有溃烂的可能。只是寻芳觉得这么多药材上去,人又有自愈能力。杨雪松虽然不练武,但是农活是没少干的。
像是这样的伤口,若是放到叶寻芝身上,只怕他早就咽气了。但是放在杨雪松身上,还可坚持到他们救他出来。
所以寻芳很怀疑是药的问题,而不是因为伤口溃烂。
这样大冬日里,细菌滋生的慢,照常来说,伤口溃烂的可能是更小的。所以寻芳很不相信这是伤口自己烂的,他更怀疑这用的药被掉包。
杨雪松是被他们接出大理寺后,就送到大夫那里就诊的。
那一家的店面不可能提前接到通知换药,毕竟谁也不会知道他们会送杨雪松去哪家药店。
都是做官的,有些人脉的,请个太医帮忙看看也不是不行。而且那些药材,寻芳他们既然抓来了,自然都会认一认,当时抓的确实都是治疗外伤的药,内服的药材也都是对身体好的,并没有相克的。
所以寻芳才严重怀疑,药材是被掉包了!
“有劳二位,将他平日用的药材都拿来,我现在就看看。”寻芳也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对两个看守的人说什么,虽然二人最有调换药材的嫌疑。可凡事都要证据,他又没有证据证明是眼前这两人掉包了药材。
况且当下之急,是杨雪松的病情。
几人正说着,那两个差役听了寻芳的话,也不敢怠慢。从牢里走出去,准备拿药过来给寻芳检查。
外边就听见有人说道:“芳哥儿,怎么了?”
寻芳所认识的人里,只有家人会这样叫自己,在这里,也就只有叶寻芝会叫他芳哥儿了。
朝外面看去,果然见叶寻芝手里抱着一身衣服,走了进来。
寻芳看着他手里的衣服,心想果然是兄弟,两个人想到一处去了。
寻芳叹着气对寻芝说道:“你瞧瞧吧,茂之身上的伤越发重了,我怀疑是药出了问题,正找原因呢。先生人脉多,一会儿你看看能不能叫个太医过来瞧瞧,再重新开药?若药没有问题,那一定是不合适茂之用,再重新开吧。”
想到这些日子杨雪松身上所受的苦楚,寻芳心酸的发抖,强忍着泪意。
他大小相与的伙伴,寻芳亲眼瞧着杨雪松,他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相反,平时手里有些零碎银子的时候,还拿钱给乞丐花。
怎么偏偏这样一个好人,要承受这不白之冤,要受这等皮1肉之苦?
叶寻芝听了寻芳的话,看了杨雪松身上的伤口,再去用手量他的额头,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酸意。
“怎么烧成这样?”叶寻芝的言语里满是心疼。
然而生老病死皆是人力无法扭转的,病已经是病了,只能期盼着病能好。寻芳他们也只能为其奔波找大夫抓药罢了。
等了一会儿,那两个差人带着药过来了。
寻芳他们细细查看了一下,果然有几味药是不对的。
寻芳小时候多病,身边又有个更弱的妹妹,自然口服的药他多数认得。
之后又跟着俞师父学武,身上难免磕磕碰碰,外敷的金疮药也是认得比较全。
之前带杨雪松看病的时候,寻芳分明把用的几味药都记清楚了,如今就是在脑海里过一遍,还是有几味对不上。这才发觉,药确实被人兑换了。
寻芳于是让人去细查名单,发现来往并没有什么外部的人员。
“早该知道这里肯定会有支持李相的人,偏没有察觉。”寻芳一面觉得敌人可恨,一面又气自己不早些考虑到。
又想起之前李珖跟自己说的一番话,觉得他早就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一切也未可知。
叶寻芝在一旁劝寻芳不要急:“你不要自己气自己,连我也没有想到。这是宫里,这么多眼睛盯着的地方,谁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这药显然是不能再继续用了,寻芳他们于是让人将药先放起来,想着或许将来能有用,另外又托关系找了太医帮忙看病,重新开了内服外用的药。
嘱咐看守的人,自己跟叶寻芝还有梁佩恩以外的人来,皆不许开门。
不过太医留下药方后,还对寻芳他们说道:“病了这么多日,又多被磋磨,已经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好不好,只看他个人的造化。杨大人家里也该有个报备,若真是不好了,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寻芳他们听了这话,觉得甚是不详,但也知道这是人家一片好意才说的,这大夫至今还肯叫杨雪松一声“杨大人”,寻芳他们心里感受到了些许温暖。
这件事情关乎李相,就算到太医院里面请太医,也没有多少人肯来。肯来的,也不是愿意参与进来的人,而是医者父母心,为病人着想的大夫。
寻芳他们感谢着,送走了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