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泽霖还没回到学校,就接到了黄助理的电话。
黄助理就是之前来找他的那两人之一,他是任先生的私人生活助理,负责处理一些生活中的琐事。别看只是琐事,但他这个位置,却知道任先生除了公事之外几乎所有的秘密。就连任先生的外宅,也都是交给他安置的。
另一位乔特助,则是任先生的左膀右臂,知道他所有公事上的秘密。
寻找任泽霖的事,本来是交给黄助理的。确定了人选之后,黄助理报上去,任先生就直接让他把人带回去,根本没有主动去见任泽霖的意思。是乔特助考虑到只有黄助理一人,显得不够重视,这才跟着一起去。
任氏集团这种家族企业,最看重血脉,肯定只会交给姓任的。对于现在手握大权的任先生来说,当然是交给自己的亲生儿子更好。所以任家鸿一去世,他就立刻让人去找任泽霖,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
任先生可以不在意任泽霖,反正有偌大家业摆在那里,只要是个明白人,都不会拒绝认祖归宗。但作为下属,乔特助和黄助理却不能怠慢,毕竟将来他们有可能要从这位新少爷手中领薪水呢。
可惜任泽霖不是个好糊弄的,纵然两人一起出面,也没能说动他。看样子,是要跟任先生谈条件了。
任先生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听了汇报之后,便决定先抻一抻他,让他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不要以为作为任先生唯一的儿子回到任家,就能挑衅他的权威。
虽然如此,但黄助理还是受命,密切关注任泽霖的动向。
谁知任夫人不知怎么得了消息,居然跑去见了任泽霖!
任先生不止一个儿子,所以任家鸿死后,他为家业考虑,能够迅速从悲痛之中走出来,接回另一个儿子。任夫人可不是这样,她只有这一个儿子,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最近的状态十分糟糕。
为了避免刺激到他,任先生找人这事,是瞒着她的。
按照任先生的想法,先把孩子找到,领回家,再去徐徐劝说任夫人就是了。到时候有了另一个儿子承欢膝下,任夫人又一向顾全大局,想必不会再闹。
男人总以为,自己的血脉接回来理所应当,妻子也必然会大度理解。殊不知任夫人只将任泽霖看成眼中钉肉中刺,也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先找过去了。
黄助理一收到消息,就立刻给任泽霖打了过来,想解释一下任夫人的事。
但任泽霖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语气也比上一次强硬了不少,“是我欠考虑了,只想着看看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却没有为别人考虑。今天见到任夫人,我才意识到,任先生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我若是出现,只会带来破坏。原本我也不想认祖归宗,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对的。既然如此,不如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
这番话乍一听深明大义,好像是在退让,但是听在黄助理眼中,却只觉得是新少爷对夫人的态度不满意,更要拿乔了。
他做不了主,只能立刻去找任先生汇报。
任先生也没想到妻子居然先得到了消息。不过他本来就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之所以瞒着任夫人,也是怕她闹起来。既然知道了,倒更方便摊开来说。
他以前对夫人的忍让已经够多了。就是因为怕她闹,为了维持家庭和平,他不管在外面怎么乱来,都始终记得不能留种,至今没有再弄出别的私生子。
自从儿子死后,任先生便常常地反省起此事来,觉得从前的自己考虑得还是不够周全。
只有一个儿子,不说可能会出现的意外,就说任家鸿本人,聪明是聪明,却爱玩爱闹,根本不是管理公司的材料。真要把任氏交给他,还不知会被折腾成生么样子。难怪古代的皇帝都拼了命的生,就是想挑出一个贤明的继承人。
不过如今提这些都没什么意思了,纵然任先生这个年纪还能生,但他已经没有又一个二十年,去从头教养一个孩子了。
这倒不是说他活不了二十年,只是自从任家鸿出事之后,董事会那边,许多人早就已经按捺不住,开始蠢蠢欲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当下,任先生迫切地需要一个能压得住事的继承人。
任泽霖简直是唯一的选择。
而在几次试探他的态度之后,虽然他对任先生这个父亲似乎没有多少尊敬之意,也声称不想认祖归宗,但任先生反而对他更满意了。
有志气、有傲骨、有城府,全都是身为上位者所需要的特质。
虽然不太听话,但这是年轻人的通病,再说,中间毕竟隔了二十年,纵然是生父,他心中有隔阂也是应该的。如果只因为自己有钱就迫不及待地扑上来认亲,任先生反而要看低他几分了。
所以听黄助理转达了任泽霖的意思之后,任先生却并未生气,而是道,“他之前不是说,如果我想跟他见个面,吃个饭,都会配合吗?那就安排我跟他见一面吧,时间……就定在明天,把原定的那个饭局推了。”
“是。”黄助理答应了一声,心里暗道这位新少爷的手段可真厉害,这就入了任先生的眼。
他回拨电话,将约饭的事转达,对面嗤笑了一声,“好,定好时间地点之后发给我吧。”
然后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任泽霖是真的觉得好笑,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谢谢任夫人,她这么一闹,日理万机的任先生立刻就有空见他了。
……
见面的地点是城中一家会所。因为这里是会员制的,所以黄助理没有像任泽霖说的那样把时间地址发给他,而是亲自开车过来接他,免得任泽霖没有会员卡无法进入。
“这么说,我们刷的是任先生的卡?”进门的时候,任泽霖问。
黄助理点头,“是的。”任先生几乎所有的会员卡都在他这里,有什么活动,他好提前得知,为任先生安排日程。至于年终结账之类的琐事,当然也是由他包办。
任泽霖道,“那任先生没有了会员卡,他怎么进来?”
黄助理笑了,到底还是个孩子,不知道任家的分量。他与有荣焉地道,“任先生在这种场合,可以直接刷脸。”
任泽霖了然地点头,不再说话,心情更沉重了一分。
虽然已经搜索了很多任氏相关的新闻,也知道任家的行事恐怕会有些霸道,但真正要面对的时候,他还是会有一种强烈的窒闷感。面对这样的强权,他真的能争取到主动权吗?
进了包厢,任先生理所当然还没有来。任泽霖听黄助理打电话,那意思好像人现在还在公司。
好在他本来也没期待什么父慈子孝,既然有时间,就从背包里掏出了课本,开始复习今日的课程。
黄助理打完电话回来,看到这一幕,再次感慨这位新少爷真是个妙人。明明在等人,这态度倒是从容得很。而且他敢肯定,等任先生来了,看到这样的表现,非但不会生气,反而只会高兴。
半小时后,任先生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