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业依然看不太清眼前妖怪的脸。
他刚刚苏醒不久——虽然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但那种仿佛几千根绵针扎进骨头的疼痛却不是那么容易习惯的。
继而是熟悉的耳鸣,视线模糊,意识只能勉强维持着半清醒的状态。
虽然表现在脸上,他也只是略微皱了皱眉而已。截住铸铎的咒纸,也不过是他应对危险的本能反应。
等视线稍微清晰了一点,五条业第一眼先是注意到了顺着溪水飘到自己脚边的木桶。
再抬起头,便是年轻妖怪满是戒备的神情。
依然不太清醒的脑子慢悠悠地运转,五条业弯腰捡起那个木桶递给对方。
“你是想要这个吗?”
奴良陆生:“……”
虽然某种意义上也没错,他确实是为了拿木桶才过来的,但这个人就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吗?!
五条业显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对方妖异的红瞳,完全违反物理法则的头发都已经显示了他的妖怪身份。但这也没什么,五条业想,反正他现在也不能算是个人。
都是非人,半斤八两了。
奴良陆生可没有他这样的心态,五条业递木桶的行为顿时把原本惊险的气氛搞得不上不下,一时间十分尴尬。
偏偏对面的这个人还一无所知继续问道,“你不拿吗?”
奴良陆生只好面色古怪地接过木桶,中途他担心对方袭击,因此一只手始终牢牢地抓着别在腰上的刀柄。
但这样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兴许是觉得拿着碍事,五条业直接把木桶往他怀里一放就退了回去,神情坦然得倒让奴良陆生有点其实是自己心胸狭窄的感觉。
这人真是赤河童说的那个咒术师?
奴良陆生不太确定地又打量了五条业几眼。
他的目光虽然有刻意遮掩,但掩饰得并不好,五条业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对面观察自己的视线。
不过五条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回过头,简单地朝奴良陆生笑了一下。
他生得很好,和狰狞凶恶之类的形容是完全搭不上边的,笑起来的时候,也是个很能晃人眼的长相。
“你害怕我?”他问。
奴良陆生当然不可能承认,他眯起眼角,反问道,“你是那个咒术师?”
他没有直接叫五条业的名字。就像对于妖怪来说,真名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一样,对术师来说,他们的名字也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代称。
奴良陆生曾经听奴良滑瓢提过,在自己的真名上施加咒缚虽然是个很危险的做法,但也不是没有术师这么干过。
他暂时还摸不透眼前这人的虚实,因此也就万分小心。
五条业并不在意他的戒备,点了点头,“是我。”
“那你现在,”奴良陆生深吸了一口气,“是人还是鬼?”
“看来你是真不怕我,”五条业语气始终很温和,“你不知道这个问题对于亡灵来说,是绝对的禁忌吗?”
奴良陆生:“但你看起来并不像亡灵。”
人死后如果仍有无法抛却的执念,不愿接受自己死去的事实而强行留在现世,那他的灵魂便会变成游荡于此岸与彼岸夹缝间的亡灵。
时间会慢慢扭曲他们原本的面貌和记忆,留在现世的时间越长,影响也越大,到后来几乎看不出人类的样子。事实上,到那个时候,恐怕连他们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曾是人类的事实。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历史上也有不少实力强大的术师摆脱因果,转变成另一种存在的例子。